房间内的气氛紧张到极点，肖二叔嘴唇微微颤动，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惊惧。
脖颈前的玻璃碎片带来的刺痛让他的心跳加速，他几乎带着哭腔哀求道：“阿，阿龙，千万别冲动，这样做会毁了你的。”
肖三叔和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万万没想到，刚刚还恭谨有礼的肖元龙会做出如此举动。
“元龙，你这是做什么？！”
肖三叔猛地跳了起来，他的笑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怒意。
二婶三婶吓得惊叫起来，想要上前阻止，却又迟疑不决。
林彩英此时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害怕：“阿龙，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
“先放下玻璃，你会伤了你二叔的。”
肖元白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手足无措，眼神中满是愧疚。
作为家中的长子，理应是他站出来保护家人，维护自家权益。
可惜他向来唯唯诺诺，不敢据理力争。
以至于这笔钱拖延多年。
如今又连累阿龙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讨债，内心异常后悔。
阿龙年轻，还没结婚，不能背上坐牢的名声。
肖元白下意识想到。
他咬咬牙，蹲下身子将捡起的玻璃碎片握在手心，默默走到门口守着。
长兄为父，该承担的责任他会承担。
肖二叔看到在场所有人都在劝说肖元龙，苍白的脸色流淌着几缕血丝，惊惧的心神也微微舒缓。
“阿龙，放下玻璃，我不计较你今天的举动，就当你酒喝多了。”他试图用温和的语气缓和气氛，见对方无动于衷，语气中添了几分威胁“否则，等这件事情过后，我绝对送你坐牢。”
肖元龙脸上挂着笑容，彷佛没有注意到玻璃碎片又往前扎了一点，肖二叔吃痛闭嘴。
“坐牢？”肖元龙冷哼一声，收敛笑容。
“你知道我是在哪跳海救得人吗？”肖元龙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屑：“我是在走货路上救得人，我特么都混得去走货了，还怕坐牢？”
肖元龙嘴里的走货，其实就是走si。
八十年代开放初期。
无良公司为了躲避关税，就驾驶大船在外海停留，向过往渔船兜售各种乱七八糟的货物。
开始的时候就是一些小东小西，像是手表，磁带，收音机，电子计算器，布匹等。
发财的人多了，闻声而至的人也多，就逐渐演变成大件：进口汽车，摩托车，电视机，洗衣机等。
种类五花八门，样式眼花缭乱。
这种形式严重败坏了当地社会风气。
引发大量的治安和刑事案件。
国家进行了一波又一波的严打。
可惜有风险便意味着有利益，走货形式屡禁不绝。
撞到缉私船，坐牢。
撞不到，发财。
沿海渔村很多人靠走货发了财。
但也很多人因为走货被搞得家破人亡。
林彩英曾担心肖元龙误入歧途，耳提面命，不准他参与这些犯罪行动。
尽管肖元龙游手好闲，也还算比较听话。
哪怕上山撵鸡，下水捉鱼，也不让林彩英担心。
不过前些天，肖元龙手里实在没钱了，就背着林彩英跟同村的表叔走次货。
没想到半路竟碰见了遇难的渔船。
海上见死不救，妈祖是要怪罪的。
肖元龙央求表叔救人，但表叔唯恐误了走货的时间，不愿停留，一心往外海赶。
没办法，他只好和表叔约定下一次再一起走货。
而后孤身跳入大海，救人后，驾驶船回乡上岸。
紧接着发烧感冒昏迷不醒，才有了肖元龙的再世为人。
这些内情肖二自然不知，见对方怔然，肖元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干这一行，反正早晚坐牢，能把你们欠的钱要回来，够本了。”
肖二叔的脸色苍白：“你去坐牢，你娘怎么办，她该多伤心。”
肖元龙闻言愤怒不已，你还敢提我娘，这还不是你们逼得。
你们要早些还钱，能有今天这一遭。
或许以后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可现在......
这些话肖元龙没有说出口，反而露出笑容朝二叔三叔嘘寒问暖。
使得现场的气氛不至于剑拔弩张。
“二叔，我记得我爹比你大5岁，对吧！”
肖二有些疑惑，刚想点头，脖颈传来的刺痛，让他不由‘嗯’了一声。
“三叔你呢，7岁还是8岁？”
“7岁！”
肖元龙捡起筷子，再次夹条小炸鱼放在嘴里咀嚼，似是低喃，又像疑惑。
“这么说我爹比二叔，三叔大不了几岁。
可我怎么依稀记得，我爹老说二叔三叔年纪还小，长兄如父，他要代阿公好好照顾你们。
每回出海捕鱼，不管大小都要往二叔，三叔家里送。
有时候，我和大哥都有些嫉妒，怎么爹对二叔，三叔比自家儿子都亲。
二叔，二婶是我爹帮你娶进门的吧！房子也是我爹帮忙盖的吧！二位堂弟满月时我爹好像还送了长命锁。
就是有些对不起堂妹，她出生后我爹没了，送不成长命锁。
不过我娘应该买了布，给堂妹做了全套新衣服。
当时我可真羡慕，毕竟一直以来我都是穿大哥的旧衣服，还不知道新衣服什么味儿呢！
你说是吧，三叔。
我讲这些应该不是瞎话吧！
你是老小，我爹对你估计比二叔更有过之而不及。
二叔结婚早，你还跟着我爹住呢！
我娘给你做饭，洗衣服，缝衣服......
好像没亏待你。
就算大灾那几年，我爹也是紧着你们二位。
没错吧？”
肖元龙压着声音，淡淡问道。
肖二肖三默默听着这番叙述，情绪微沉，仿佛回忆起当年大哥对他们做弟弟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脸上终于露出羞愧的表情，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肖元龙。
更不敢看自家大嫂——林彩英。
沉默良久，二叔抬头看向二婶：“孩他妈，去取钱。”
二婶薄唇轻启，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没事的，去吧！”
“不行！”
二叔话刚落，就见三婶蹦出来阻止：“二哥，我就不信这小兔崽子敢杀人。”
“想让我们还钱，休想！”
三叔回过神，面露难色：“二哥，这钱早些年我还能拿出来，可如今家里老大要结婚，要盖房子；老二又准备考大学，这哪哪都要用钱，我...我...”
肖元龙对他们的为难，不屑一顾。
他知道，这些年来，母亲林彩英一直顾及着家族的情面，从未将这笔巨款的事情公之于众。
村里人也不知道这笔抚恤金有多大数额。
于是，他们也心安理得的收为己用。
现在既然闹翻了了脸，也就不用顾忌。
肖元龙夹着菜，冷笑一声：“结婚？考大学？”
“今天你们不把钱拿出来，这些事想都别想。”
三婶抱臂入怀，斜看着肖元龙：“你说别想就别想，显得你。”
肖元龙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你要知道，二叔三叔算是被我爹养大的。”
“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人尽皆知，你猜村里的人会如何看待你们两家。”
“恩将仇报？忘恩负义？还是狼心狗肺？”
“有哪个良家女子会选择这样的家庭，天天受人指点，遭人白眼。”
“哦，对。”
“还有霸占我爹的抚恤金，这在法律上是侵占罪，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4000块。”肖元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笑， 目光如利剑般锐利：“这笔巨款你们霸占十年，足够让你们坐穿牢底。”
“你儿子想考大学，首先就过不了政审这一关。”
“想当官，政审过不去。”
“想当兵，政审过不去。”
“想进城找工作，嘿嘿~政审还是过不去。”
“事情闹到今天，你们还想好好过日子，凭什么？”
一句句反问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三叔三婶的胸口，难以呼吸。
肖元龙干脆将玻璃碎片从肖二脖颈移开，随手扔在地上。
对守在门口的的肖元白喊道：
“大哥，去找村长，咱们就把这事儿拿出来说道说道。”
“顺便叫叫街坊邻居，乡亲父老，让他们也听听二位叔叔这些年是怎么欺负寡嫂孤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