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鼓胀到要溢出来了,她被裴宁远的这句话给砸晕了。
就好像从前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猛然就砸在了眼前。
那种眩晕的,巨大的幸福感。
但也正是因为太幸福了。
被淹没了的沈黎反而不知该如何反应:“合……合适吗?”
“我接管的公司。”裴宁远走过来,坐在了沈黎的身边,他单手将沈黎圈在怀里,下巴倚在她的肩膀上,这是一个全身心信赖的姿势,“以后就由我来管理,当然合适。”
他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也夹杂着一点烟草的苦涩。
沈黎有些僵硬,她还是不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片刻后,才放松下来,她微微侧头,便轻易的将裴宁远眉宇里的疲惫装进了心里。
“你似乎很累?”
“嗯。”裴宁远的声音微微的有些沙哑,带着几分困倦,“我太年轻了,公司里也没有可以依仗的人。”
沈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转过身来,抬起手,用指腹轻柔的揉着他的太阳穴:“舒服一点了吗?”
裴宁远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好似藏着细碎的星河。
他吻了上去。
沈黎被动的承受着这个吻,不得其法,被欺负的喘不过气来。
相比之下,裴宁远的吻技就高超许多,他轻笑一声,放开了沈黎,在她的耳边说:“呼吸。”
低沉沙哑的声音传递进耳朵里,仿佛灵魂被撩拨了一下。
沈黎睁开眼睛,里面闪烁着泪光,她埋头进裴宁远的怀里,逃避似的,像鸵鸟把头藏起来,仿佛就不会被敌人发现。
裴宁远抱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骤然变得深沉,宽大的手掌扶着沈黎的后背。
这一晚,沈黎没有再睡在客房,与裴宁远躺在床上,纯盖被子,聊天。
临睡之前,沈黎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裴宁远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她依稀听见了他的感慨声:“阿黎,如果你能进公司帮我就好了。”
裴宁远像是无意间说得这句话,但沈黎听了进去。
第二天回去之后,沈黎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思考了很久。
她想要学服装设计,不是真的多喜爱,是因为知道这个行业赚钱,好找工作。
但如果……如果未来真的……和裴宁远捆绑在一起。
她也不是非要走这一条路。
也可以和裴宁远一起……
从前不敢想,是因为没有想过裴宁远会和她表白,即便是表白了,她也不敢想和裴宁远有未来。
可现在,裴宁远给了她这样笃定的一条路。
她愿意尝试。
饭桌上,黎清再次提出了想让沈黎进入公司的话题。
“真的不考虑考虑?”黎清挑着眉问。
沈黎抬眸看向她:“我可以进公司历练,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黎清稍微有些意外。
沈黎说:“进公司的这段时间,我的工资,以及可能创造的收益,我都不要。”
黎清愣了一下:“你这又是在闹什么脾气?”
“上大学之后,我也会努力兼职,把这一年在桑家花费的费用,都还给你们。”
黎清的脸色不太好看,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冷眼看着沈黎:“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够彻底的和桑家断绝关系?别那么天真,你是我和桑泊寓的孩子,骨子里流的就是我们的血。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完全隔断与桑家的关系?
我告诉你,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桑家培养出来的,你承恩于桑家!”
“可我对外,是黎阿姨亲自承认的,养女。”沈黎静静的看着她。
黎清嗤笑一声:“随便你,外人不知道你和我与桑泊寓的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你就是我和他的女儿。而且,你以为在社会上就那么好混?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能享受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桑家给予你的!”
沈黎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过去的十七年里,日日夜夜都在为了生计而担忧。
担心养父母为了沈思翰,把她随便指给一个男人,换取高价的彩礼回来。
担心,她明天没书读。
担心,她走不出那个小镇。
担心,她会成为那里,被放弃的,众多女性之一。
尽管黎清的态度如此的激烈,但沈黎仍旧点了点头,对她笑了一下:“那我们就算是达成共识了。”
她转身上楼。
黎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忽然对楼梯上的沈黎怒吼:“离开了桑家,你就什么都不是!”
沈黎停在楼梯上,她微微侧身,用很冷淡的语气说:“我愿意做什么都不是的沈黎。”
只要她还是沈黎。
黎清不可能明白她为什么愿意放弃桑家这样优渥的生活,而甘愿去做一个普通人。
是因为黎清觉得普通人的生活贫瘠到难以忍受。
房贷、车贷,孩子的教育。
而且还有那些为了爱情甘愿放弃工作的蠢女人。
她不要身上被贴上这样的标签,不要做一个谁的妈妈。
而要做黎清。
做商场上的女强人,人生赢家,黎清。
可是沈黎,她曾经在最幽暗的低谷,她连一束光都没有见过。
后来,命运照拂她,带她走向这里。
完全不需要努力,只要是谁的女儿,她好像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一切的便利。
但沈黎知道,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对于曾经如老鼠一般在阴沟里生活的沈黎而言,她只要能够站在阳光下,正常的,如同普通人一样努力的生活,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她从来都没有幻想过拥有桑家这样的财富,因为她知道,自己承受不住。
沈黎站在那里,她安静的看着黎清,反问她:“黎阿姨,你又是谁呢?你是人生赢家,黎清;你是夫妻和睦,女儿成才的女商人,黎清;奥,你身上还有一个标签,你是……失败的母亲,黎清。”
“你在怨我?”黎清啪的一声,直接拍案而起。
“该怨你还是该怨命运?”沈黎轻笑着,“沈黎不会怨恨任何人,因为沈黎要往前走,不被过去和当下困住。”
她上了楼。
客厅里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桑林夕忽然鼓掌:“说的真好。”
“说得好?”黎清冷笑,“你们也就是年轻,才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等有一天……”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哽咽。
“到了我这一步,你们就会知道,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像你们说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