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愣了很长的时间，才收回了视线，她有些慌，一些想法难以遏制的冒了出来。
“可是……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她几乎是逃避性的问。
裴宁远看着她说：“你知道的。”
沈黎垂下头去，她想说自己不知道。
可那种念头一旦萌芽，就很难遏制。
裴宁远没有再开口，而是拿起水杯，走出去，在走廊上的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
裴焕和桑林夕的争执声传来。
“你以为我轻松？”桑林夕几乎有些失控，“裴焕，黎清和桑泊寓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抛弃，你觉得我会蠢到以为他们会看在养育我的这十几年时间对我法外开恩吗？不会的！桑林夕如果发挥不好，就会是下一个沈黎！”
裴焕没有说话，走廊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只有接水的声音响了起来。
裴宁远看着水杯被逐渐灌满，他关掉饮水机的水龙头，将水杯拿了起来，转身朝着病房而去。
在这个环境里，谁也不比谁轻松。
……
沈黎是隔天出院的，裴宁远陪了她一晚。
办理出院的时候，桑泊寓才姗姗来迟，他一身狼狈，浑身的酒气，头发乱糟糟的，眼底还带着宿醉的青色。
裴宁远看着他，微微拧着眉头：“桑叔叔，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逃避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被一个小辈教训，桑泊寓有点面子挂不住，但他一向是个能够放得下的人，只是尴尬的笑了一下，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我……我知道了。”
他走到沈黎的身边，低声问：“阿黎，怎么样了？好了吗？”
“好多了，谢谢桑先生关心。”沈黎安静的看着桑泊寓，很有礼貌的回答，“桑先生不用特意赶过来，我自己应付的来。”
桑泊寓的脸色像是被打翻了调料盘一样，他颓败的看着沈黎，好半晌，也只是闷声说：“我……我们回去吧。”
“好的，桑先生。”沈黎微笑着看着桑泊寓。
桑泊寓带头往车库走，裴宁远与沈黎并肩走着，他歪头看着沈黎，觉得她这种恨不得和某些人划清界限的行为有些幼稚。
人生在世，为利所图。
沈黎完全可以依仗着自己是桑泊寓和黎清亲生女儿这一点作为要挟，来为她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只是可惜了，她太过于至纯至性。
图的反而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裴宁远站在车前，看着沈黎和桑泊寓上了车，他看着沈黎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上了车。
……
回到桑家的时候，黎清刚好在家，她正在打电话，语气有些急促。
“还要等那么久？这个项目，越早开始越好！”
“乙女向游戏啊！现在女性的钱那么好赚，为什么不赚她们的钱！”
“随便找几本小说，缝补出一个吸睛的人物来就好了。女孩子最是恋爱脑了，为了情绪买单，她们很乐意的。”
电话那边似乎是在说什么，黎清的耐心到达了尽头：“行了，最晚年后，这个项目就必须正式启动了。”
她挂断了电话，往沈黎的方向看了一眼，招呼林妈给她泡了一杯咖啡，这才有心情搭理沈黎：“回来了？病好了？”
“好了，黎阿姨。”沈黎照旧乖乖的。
黎清微蹙着眉头，语气不善：“你以为这种赌气幼稚的行为能够伤害谁？沈黎，桑家养着你，你就应该知道感恩。如果不是桑泊寓，你现在还在那个小镇上，浑身上下的加起来都没有你脚上踩着的这双鞋贵。”
“我没有赌气，黎阿姨。”沈黎不与她多争辩，“我先上楼了。”
黎清冷笑一声：“你以后还是要靠着桑家的，别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沈黎没看她，直接上了楼。
桑泊寓的脸色很难看，他站在客厅呆了会儿，才有些怒气冲冲的看着黎清：“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原创！你刚刚是在干什么！”
“尊重原创？桑泊寓，你今年多大了？还那么幼稚，那么天真！我开公司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做慈善。什么东西赚钱，自然就搞什么。”黎清揉着太阳穴，“有时候真的受不了你这种……小学生一样的思维。”
桑泊寓冷笑一声：“我真后悔和你结婚。”
“我也是。”黎清从林妈手里端咖啡的动作顿了顿，继而看向桑泊寓，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无情，不可撼动的模样。
寒假几乎是一转眼就过去了大半，很快到了年三十这天。
桑家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自从上次争执之后，桑泊寓就开始频繁的不回家，倒是固定隔一段时间就带沈黎出去，给她赚钱。
沈黎推了几次，才去一次，桑泊寓转给她的钱，也一分不收。
年三十那天，沈黎躲在房间里，接到了两条祝福信息。
裴焕：过年快乐。
裴宁远：沈黎，新年快乐。
沈黎趴在床上，歪头，就能够透过窗户看见裴宁远站在窗前，正顶着她看，她轻轻的咬了一下下唇，也给他们回复了信息。
临到十二点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插了进来。
接通，那边是一个稚嫩的童声。
“姐姐，新年快乐！”
是沈思翰。
和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弟弟。
沈黎回到桑家大半年的时间，没有与沈家人再有任何的联系，骤然接到沈思翰的电话，有一种今夕何夕的错觉。
十几年因为桩桩件件小事累积下来的仇恨，与在桑家所经历的这些相比，竟然是如此的无足挂齿。
“你也过年好。”沈黎冷淡的说。
沈思翰的声音支支吾吾：“姐，我以前很不好，你……是不是生我的气，所以从来都不给我们打电话？”
“没有。”
嘴上说没有，可实际上如何，他们心知肚明。
“姐，你在桑家……要快乐啊。”
沈黎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就有些哽咽。
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好像无论在哪里都找不到快乐。
“会的。”沈黎轻声说，她侧躺着，很轻，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沈黎会快乐的。”
“姐姐，我……对不起。”沈思翰还想说什么，但是电话那边已经在放炮了。
沈黎很轻的笑了一下：“早点休息吧。”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过年之后的日子好像是开了加速键，很快开学，沈黎埋头进学习里。
黎清说，她以后是要靠桑家的，但是沈黎想，不会的。
沈黎是无足的鸟，她一生只能振翅高飞。
她无根，无故乡，只能努力给自己一个根。
日子由冬转春，由春转夏。
第二次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沈黎才知道，桑林夕和裴宁远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了S市著名的商业学院。
而裴焕，则特招进了军校。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黎的眼睛眨了一下，写试卷的笔顿了顿，她很快就又埋头进了学习里。
高考结束的那天，天气特别热。
沈黎从考场里出来，看见了等在考场门口的裴宁远。
他走到她的面前，垂眸，低声问：“沈黎，能和我交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