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崭亮，春风和煦。
城西紧邻桃花庵的一进小院里，杨柳与陈夫人争的热火朝天。
“陈夫人，您再推脱，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杨柳小脸涨的通红，将手里的银布袋用力塞进对方手里。
她昨晚没有睡好，眼下的两个黑眼圈格外明显。
“你这孩子，这是跟谁置气呢？”
“你知道，我这人向来心直口快的，我啊，是真的喜欢你。”
陈夫人也不恼，一脸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涨红了眼睛的丫头。
“夫人心疼我，我自是感激的。”
杨柳福福身子，她真的是很感谢这个陌生阿姨的帮助。
第一时间，给她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找了一个安身之所。
“夫人，于杨家，我是嫁出去的姑娘。于王府，我是签了和离书的福晋。”
“总之，我现在是一个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人。”
咬咬下唇，杨柳有些哽咽，平缓了一晚上的心情不禁又开始悲伤起来。
别的穿越女主，都是一路吊打众人，个顶个的都飞黄腾达了。
能混成她这个死样的，真是闻所未闻。
“但是，这对我而言，未免是件坏事。”
陈夫人一愣，本欲接住金豆豆的帕子僵在手里。
好事？这丫头莫不是气疯了？
“原先，我顶着嫡福晋的头衔去做生意，皇室虽不说，但我也能感觉到他们的嫌弃。”
那次宫宴之上，除了李世兰，没有几个宗室是真心喜欢她的。
她都清楚，只是碍于李世卿的关系，她也一直没有挑明了反击。
“眼下，没了那个枷锁，我倒是能更好的施展拳脚了。”
“再说了，一个心里没有我的男人，更加不值得我浪费心神。”
“早离了早解脱，若是情根深种了再分开，那不是更得不偿失了？”
“抛开那些没有的身份装饰，咱们女人，必须得为自己活才对！”
一番话，渡人渡己。
杨柳将自己辗转了一晚上的总结和盘托出，心里也跟着舒坦了许多。
应该是这样的，及时止损，省的最后不死不活！
“你这丫头，确实是个有主意的。”
陈夫人除了赞赏，找不到其他的话语。
女人必须为自己活！
这是她听过最没规矩，却是最正确的话了。
“那，这钱，我就收下了。”
“但是现在，我们要去趟官府，将这宅子的归属过过明路！”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陈夫人擦擦眼眶，有些动容。
一个想要靠自己过活的女人，她没有理由不支持！
“谢夫人成全！”
这句道谢，杨柳也是红着眼眶的。
金窝银窝，她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小窝。
一个不需要寄人篱下，也不会被扫地出门的家。
一进院的宅子，属实不算大。
黑色实木的大门之后，是一个相当讲究的影壁墙。
墙中心的位置砌了一个镂空的浑圆，院内的风景，若隐若现。
过了墙角往里走，三间向阳的主房板正利落。
东西两侧各有一间长方形的配屋。
青砖灰瓦，青石铺就的小路两边杂草丛生。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几近荒废的院子才算是收拾妥当。
迎着余晖，国公府的丫鬟婆子相继散去。
“小姐，您这身衣服有些脏了，换下来，奴婢一会儿去洗了去。”
小意吃力的提过来一个大木桶，里面的液体散发着热气。
小姐的新习惯她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
今天出了大汗，肯定是要洗澡的。
“小意，以后这种活，我自己来就行了。”
杨柳利索的脱着外衣，迫不及待的要进桶。
“小姐，真的使不得。”
“您就算不是福晋了，但您也是奴婢的小姐，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
接过衣服，小意眼睛一红，就要哭出声来。
她这可怜的小姐呦，现在都要自己干这种粗活了。
“......”
杨柳额头闪过五线谱，生怕这丫头哭来。
她一个大活人，干点自己的事情的怎么了？
“累了一天了，你也早些去歇着吧。”
顿了顿，杨柳盯着边抹泪边往走的背影，叹口气。
“今晚，你先好好睡觉。明天一早去找个人牙子过来，咱们再添几个丫头吧。”
算了，杨柳妥协，几个丫头她还是买的起的。
不让她干活，那她就安心赚钱，多养几个佣人，也好给小意分担一些。
按理说，春天的夜晚应该格外好睡才对。
泡完澡的杨柳却感受不到一点春困！
娇小的身影在榻上翻滚不停，满怀心事。
磋磨了许久，杨柳索性起身，披上外衣出了屋门。
院里的玉兰树粉白一片，迎着圆月，悄声吐露着芬芳。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杨柳心里闪过一阵落寞。
这白天忙碌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寂静下来的夜晚，却没有那么好过。
从前的这个时间，她正趴在男人怀里呼呼大睡。
对着明月，杨柳猛然想起了自己许的那个新年愿望。
嘴角的嘲讽再也压抑不住！
也是，她过的新年都是假的，愿望怎么会被实现呢？
靖王府内，各式各样的灯笼已被尽数除去，还没有长全树叶的枝干显得有些秃丫。
矛头望着重归黑暗的王府，以及，东院里的王爷。
嗯，杨柳刚走，李世卿后脚就搬了进来！
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搬出书房！
男人一袭黑色武衣，目不转睛的盯着月亮出神。
操练了许久，却仍然没有睡意。
“王爷，下边的人说，侧福晋不肯睡，吵闹着要见您！”
矛头叹口气，替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感到惋惜。
“王嬷嬷。”
李世卿捏捏眉心，对着暗处的人影招招手。
“你去看看，教教她规矩！”
“是！”
王嬷嬷领命，眼底闪过一抹懊恼。
这下好了，她那个嗜血的主子，又回来了！
“王爷，夜深了，您身上还有伤，早些休息吧。”
矛头上前两步，月色将两道人影拉的细长。
“小意......那边怎么样？”
纠结半天，男人缓缓开口。
“杨小姐今天跟着陈夫人去了官府，买下了国公爷的老宅子。”
“陈夫人还派了许多家丁帮忙，现在已经收拾妥了。”
“属下来的时候，她们已经睡下了。”
矛头拧拧脖颈，咽下了剩下的话。
小意是睡下了，还有一个，也在看月亮！
仰起头，圆月明恍，星星寥落的散在几个地方。
矛头撇嘴，一个两个的，这有什么好看的？
杨小姐！
凸起的喉结隐隐滚动，李世卿将这三个字咬在嘴里反复咀嚼。
吞吐两难，如鲠在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