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的一切……”
“全都结束了……”
林言的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三句话。
过往十七年的心酸苦楚。
和刚刚好不容易绝地翻盘的喜悦。
全都兑在一块，凑成一坛无比辛辣的烈酒。
死死地灌入林言口中。
他觉着自己的心是冷的。
但身子确实热的。
冷热交替间。
又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
将林言的五脏六腑尽数扯出。
切割成块后，又要他就着烈酒咽下。
如果林言从未有过希望。
那他此刻也不会如此绝望。
明明只差一点……
明明只要能活过今晚……
自己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
但很可惜。
林言迄今为止的十七年光阴。
尽为“棋差一着”。
“这就是走马灯吗……”
林言怔在那。
脑海里不停回播着过往经历的种种。
“到头来，我的人生还是写满了失败……”
他轻微叹了口气。
不知怎的，在此刻他竟笑出了声。
猿妖看着林言这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样。
心里还以为这人族疯掉了。
猿妖追到林言身前，又朝他喊道：
“小家伙！现在跪下给我的猴子猴孙磕头谢罪。”
“兴许我会让你走的轻松些！”
话音刚落。
猿妖便挥动手中铁棒。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林言脚边的废墟便被铁棒砸出来一个大坑。
仿佛是在给林言下达最后通牒。
直到这时。
林言才缓缓回过神来。
但见他微微闭起双眼。
从嘴里吐出一口无比细长的气息。
随即又见林言向前迈出一脚。
双手更是紧握手中弯刀——
他竟然摆出了战斗姿势！
猿妖怎么也猜不到。
和以往那些向自己跪地求饶的人族不同。
林言的灵魂填满了他一整根脊柱。
即使身处死无全尸的绝境。
林言也不愿弯下自己高傲的腰。
“人生之路，有进无退……”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吗？”
林言在心里默默念着。
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他。
在此刻竟觉着如释重负。
“呵呵，我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啊？”
“死？我会死在这？？？”
“呵，人总是要死的……”
“既然如此，我至少要死的壮烈些。”
“而且……我也未必杀不出这绝路！”
说到这，林言的嘴角竟扬起一抹笑意。
在巨大的实力悬殊面前。
立于深渊、命悬一线的林言。
经过不到一分钟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后。
他身上那一股不愿屈服、向死而生的意志。
再次让他赢得殊死一搏的勇气！
林言缓缓侧身。
他的余光很快便瞥见那群贪生怕死、此刻如同老鼠般四散而逃的同学。
恐惧是生物的本能。
但勇气是人类的赞歌。
林言并不怪他们不愿上前帮自己。
他只是对面前的猿妖冷呵一声。
随即他又低声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念你的猴子猴孙……”
“那我现在就送你下去和他们团聚！”
林言的双眸再次变得无比犀利。
一个没有神眷的寻常人族？
靠自己身上少之又少的灵力和手中这柄御明圣器。
就想要斩杀我这只四阶妖异？
无疑，这是一番无比可笑的话语。
但奇怪的是。
就在猿妖听完林言这句话，刚想嗤笑一番的时候。
它竟被林言瞳孔中的死光、震的说不出话。
“怎么回事？他明明只是一个寻常人族……”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从他眼眸里看见十四阶妖异的死光？”
但还没等猿妖细想。
林言已然抽刀断水。
“哐当！”
一道无比迅猛的圆弧朝猿妖的脑袋划来。
但很可惜。
如今林言的动作再次变得迟缓。
灵力已然剩不到四分之一的他。
现在的斩击力度和原先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
只见猿妖一手抓住铁棒，横在身前。
便严严实实地挡下林言这用尽全身气力的一击。
“呵……看来是我多想了……”
“这小子，终究只是一个寻常人族！”
猿妖不再思索。
它转动起手中的铁棒。
不久时便扬起一阵飓风。
“呼啦啦！”
猿妖双手紧握铁棒。
长满獠牙的嘴巴吐出来“呔”这一个字眼。
骤然间天地失色、电闪雷鸣。
猿妖扬起来的那阵飓风也在此刻化作猛虎模样。
五米多长的身躯，长满肌肉。
不亚于猛犸象獠牙的尖牙。
与那厚实到能罩住天地的虎掌。
霎时间，阵阵威压迎面袭来。
震得众人不寒而栗。
同时又再次将所有神眷者的视线。
拉回林言和猿妖身上。
“怎么回事？林言这是不要命了吗？”
“为什么林言不跑？那可是四阶妖异啊！”
“林言难道真的打算殊死一搏吗？疯了吧？”
在慌作一团的逃命中。
众人并没有听见林言刚刚的话语。
当然。
他们也不知道猿妖就是为了林言而来。
“难道说？林言这是在给我们争取逃命的时间？”
“不是吧？等等！难道真的是这样？！”
“我去，林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帅了？”
全身被威压震得无法动弹的众人。
又再次议论起和猿妖对峙的林言来。
与此同时。
老李见到猿妖这让天地失色的一击。
心里头半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了。
“不可能的……这小子再强，也绝无可能扛得住这一击！”
老李用拳头猛击双腿。
这才得以动弹。
他接着急速朝林言奔去。
身为立渊人的他。
想要替林言接下这一击。
但可惜的是。
一切都太迟了。
那风化作的猛虎张牙舞爪。
甚至将劈下来的雷电咬碎。
“去！”
猿妖再次发声。
话音未落。
那只猛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林言袭去。
林言望着面前这只想要将自己撕碎的风虎。
心中竟没有丝毫胆怯。
只见他紧紧握住手中弯刀。
长达五十二年的锤炼经验告诉他。
如今转守为攻才能最大限度地规避伤害。
林言急速挥出一套原原本本的《斩妖刀法》。
于猛虎怀中与它争斗。
阵阵劲风如同刀刃、摧枯拉朽。
刹那间。
林言便已是满身伤痕。
“噗嗤、噗嗤！”
数不清的划痕渐渐透骨。
从里头不停吐出血浆的同时。
也给林言带去无尽的痛楚。
但自始至终。
林言一声不吭。
待老李赶到飓风后五步远的地方。
飓风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场迸裂出数不清的肉块与血浆。
而在正中心站着的。
是一个被血液涂红、看不出人样的“柱子”。
所有神眷者全都看懵了。
在见识完林言无情屠杀妖异后的他们。
又目睹林言被妖异轻松虐杀。
“即使是像林言那么强的人……”
“面对四阶妖异也只有被虐杀的份……”
“四阶妖异，根本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们想要作呕。
同时“林言”两个字也深深烙进他们的脑海。
这个为了给自己争取逃命时间而牺牲的普通人。
注定会受到他们所有人至高无上的钦佩。
而在柱子中间，有一根旁逸斜出的枝干——
想来是林言在临死之际。
将手中弯刀插于地上。
撑着自己的身体。
于肆虐的冷风中。
林言就像一枚钉子，始终立在那。
一动不动，同时也失去了所有生命体征。
“呵……能在三十秒内破我绝招，还算有点本事。”
猿妖冷呵一声。
望着面前被血液涂满全身的林言。
满脸尽是不屑。
“不过可惜了，小子！”
“你也就只有这点能耐！”
猿妖话音刚落，便再次挥动手中铁棒。
“砰！”
林言被铁棒击中。
连同他手中那柄弯刀一起飞出数米。
老李看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幕。
心里头的恐惧霎时间全化作怒意。
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的好苗子。
竟然惨死在自己面前。
自己身为立渊人。
竟然连一个普通人都护不住。
甚至还要他反过来护住自己。
一时之间。
怒意和羞愧便攻占了老李整个脑袋。
他明白。
无论是给林言报仇还是给其他神眷者争取逃跑时间。
自己都不可避免和猿妖干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