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翎胡乱抓了一把头发：“自断四翼，煞气蚀体，只为一句话，真不知道你是善良，还是愚蠢！”
肥遗轻笑一声：“许是蠢吧，像我们这样的蠢妖，世间多如牛毛。”
“你让我救的，不是你自己！”
肥遗身子一僵，随后摇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救他也救我！！”
“？？？”
“可他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何还要救！”
它垂着眼帘，笑得轻松：“我救的不是他！”
“是那个愿意给妖，有机会活下来的少年！”
“大人你不是妖，不懂被人极力维护的感觉，我自知自己犯下大错，亲手成全了一个祸害一国的人来，就算判定是恶，也没关系.....”
金翎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道：“行了，我竟然收了你这条命，死了还得是我亏，我金翎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随后，将无页天书拿了出来，再次撕下一页，随着她的身体涌出的法力，化成一道流光，飞向地上人的眉心。
“不过机会是给你了，但你身上的上千妖怨得自己去除，日后我 要用到你，你也必须无条件的出现！”
肥遗感激的看着点她，鼻子微酸：“遵命！”
肥遗盯着她看了好半晌，问道：
“大人，你不像是能对妖分善恶之人，为何又肯帮我！”
金翎低头沉思，闻言看了它一眼。
扯出一个笑，看着不羁，可那垂下的眸子似乎多了几分阴郁：
“我是善恶不分，刚被贬下来，无论是大妖小妖，我都尽收无页天书当中。”
“直到遇到一只比你还蠢的小妖，许是我也有点毛病，才会换了风格。”
肥遗一愣，随后笑道：“那它能遇到大人，也是它的荣幸吧！”
金翎摇头，自嘲的轻哼一声，垂下眼帘：“荣幸？死了也荣幸嘛？”
她刚被贬下凡时，就只有一个概念，封印所有的百妖，在她的印象里，人妖是不能共存的！
直至遇到那个改变她行事风格的小妖。
那时正值炎夏，她到的地方也像这样闹饥荒，可那不是妖所至，而是人为。
活人死人都关在一个狭小的山谷当中，尸痕遍野，如同一个巨大的乱葬岗。
当初的她雷厉风行，可不管是什么人，她都绝对毫不手软。
更不会掺和凡人之间的事，就在她寻找目标时，就见到一只还不曾化形的小妖。
起初她是没认出来的，其实它真身是，一只瘦骨嶙峋的九尾狐妖。
但依稀能看出来它是只狐妖，而狐妖生性残暴，更会吃人。
若收了它，能赚不少的功德，她就跟了上去。
山谷到处都是死尸，白色的九尾狐妖便在死人中找着什么。
她出于好奇就一直跟着，直至跟它到了一个山洞里。
里面有三个小孩子，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看样子有七八岁，一个小女孩只有三四岁，另一个还处于襁褓当中。
三人无力的倚靠在石壁上，瘦得脱相的脸上是天真的笑：
“哥哥，这石头像不像阿娘做得馒头。”
说着就往嘴里塞，咬了一口，发现没咬动后又笑着拿开。
渐渐地她眼皮越来越重：“哥哥，我们会死嘛？阿娘死时，肚子都是这个石头.....”
哥哥立马打断她的话：“不许胡说！我们不会死的！不会.....”
说着，他自己又无声哭了起来。
九尾静静地站在洞口，半晌才抬步走进去。
见白色的小狐狸回来，两个孩子不但不怕，而是开心的向前：“白狐！是白狐回来了！我们有吃的了！”
因为声音太大，吵到怀中的孩子，被吓到他就啼哭出声。
可能是哭的次数太多，声音都已经沙哑，虚弱无力。
“弟弟不要哭了！我们要有吃的了，哥哥一定第一个给你吃！”
说着，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孩子。
九尾看了一眼，眼睛立马变得猩红，就在金翎以为它会毫不犹豫的吃了这三个小孩时。
一道鲜红的血就从她面前闪过，眼睁睁看着那只九尾咬下自己的尾巴，颤抖着身体走上去。
在两个小孩惊讶的表情下，将尾巴放入滚滚的开水中。
金翎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回神，这狐狸居然断尾自烹！
可两个稍微年长的孩子并不会因为是从它身上扯下来的尾巴感到嫌弃，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食物。
那......也是它最后一条尾巴了！
见到孩子们脸上的笑，九尾嘴里喷出一口血，在孩子的欢呼声中习以为常默默走了出去。
他们只是孩子，只知道不会再饿肚子，并不知道这会要了白狐的命。
金翎追上去时，九尾已经奄奄一息了，它抬起鲜红的眼睛，口吐人言：
“跟了这么久，就不打算出来！”
金翎诧异，不过也没在隐藏身份，直接现身。
当一个红衣女子赫然出现在眼前时，周围的光辉都聚集了过去，九尾愣愣的看着她，半晌轻叹出声。
“你是道士？”
金翎不说话，蹲下来仔细看了它一眼，眉头顿时皱起：“竟是九尾狐！你自断了九条尾巴！”
九尾依旧虚弱的喘着气：“怎么，你跟我，就是怕吃了那三个小孩！你们人还是这样对妖有极大的恶意！”
金翎轻哼一声：“我可不是什么道士。”
说着，一把带着烈焰的火弓，出现在手心，随后面无表情的指向它。
至此，九尾才意识到不对劲来，半晌扯出笑道：“原来是你.....”
响彻三界的被贬小神，它修炼多年，不会不知。
金翎看着它眼中毫无求生欲的情绪，恶趣味的笑道：
“你若求我，我破格救你如何！”
九尾笑出声：“救？”随后嘲讽的看了她一眼。
“你们神仙高高在上，悲悯苍生，却只顾人的死活，唯独容不下我们妖，杀我们拯救苍生，才能凸显你们神的伟大。”
“又能怎么救！？”
金翎一噎，反驳道：“你好像对神仙也有很大的恶意，那你又为何断尾自烹，救三个无辜孩子？”
它轻笑一声：
“无论人，妖！都有善恶之分，弱小凡人未必都是善，亦如将百姓关在这乱葬岗的君主，凶残的妖，也未必都是恶，正如这个吃人的我！”
“你们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神仙罢了，何曾想过这些。”
金·道貌岸然·翎：“........”
不给金翎反驳，它怒视撑起身子：
“不过就算我救人而死，也决不会被你们以替天行道杀死！”
句句藐视神威，又句句诛心在理。
似乎真如它所说，神仙一直都只在乎人的生死，忘了，妖也是苍生的一部分。
她怔愣了好半晌，想反驳却找不出话来，语塞的看着它。
迎面微风，吹散她的碎发，也吹乱她的平静的内心，凉意迅速蔓延全身。
身上的无页天书在没有她的召唤下，自己就出来了。
金翎瞪大眼睛：“这是......”
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泛着白光的无页天书自行撕下一页，落入她的手心。
“被认可了！”
这九尾的话，被无页天书认可了！这是打算饶了它一命。
突然亮起的天书，似乎吓到了它，紧绷的神经瞬间瓦解。
可不等她出手，九尾自爆了内丹。
“等等！”
“砰！”的一声，一道凌厉的波动震碎半边山谷，她给被这股力量冲飞了出去。
“我说过！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死在你们手上！”
金翎身上被炸出好几道血痕，却犹如毫无所觉一样，手中的无页天书随着它的死，消失了。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脑中只剩下刚刚它自爆的凄厉，以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声音。
直至天色擦黑，她才缓缓起身，朝着那个山洞走去。
洞里的三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了，她进去的动作很轻。
视线落在地上的骨头，神情有些黯淡。
走上去，将九尾的尾骨捡了起来，莫名的挂在了她的火弓幻化出来的短笛之上。
剩余的找了风水好的地方埋了，至此她都不发一语，脸上依旧是那样的清冷，可眸中却多了其他东西。
将三个孩子带走，安顿好之后，才一路往南。
小插曲，确实改变她不少，她救人救妖无数，唯独没能救下那个最该被救的妖。
所以，每当她救妖时，都会拿走它们身上最为宝贵的东西，亦如她带走九尾的尾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