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儿哼哧哼哧地爬上了山，推开寺庙的门走进里间，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小月儿便退了出来，在院落里找到在灌木丛里挖泥巴的何必成，问：“大师呢？怎么不在里面？”何必成回头看了小月儿一眼，甩甩袖子，留下一句：“不知道。”便拔腿离开了。小月儿跟上去，说：“怎么了？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样儿？”何必成加大力度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大踏步来到一棵树下，抱胸靠着。小月儿瞅了瞅他眼里攥着的红色绸缎，带着些许泥巴，看上去还有点湿哒哒的，但依然被他绕在手腕上。小月儿想了一会，咪笑着说：“大师脾气那么好，又通情达理，你们俩吵架，肯定错在你。”
何必成听了眉毛一下子就立起来，似乎马上就要突破发际线冲到天上去。他砸吧了几下嘴，凶狠狠的看着小月儿，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不要乱讲，一天天瞎几把乱扯，你懂什么？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乱讲乱讲！！”
小月儿听了吓得连忙摆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不要生气了嘛。”何必成又“哼”地一下，把头扭开，不看小月儿。小月儿绕了一圈，来到树的另一侧，对何必成笑嘻嘻地说：“虽然我可能猜错了，但我确实无法想象大师如果自己做错事了，还会梗着脖子死活不肯认错，还把你气成这样，不是吗？”何必成看上去平静了一点，睫毛低垂下来，锁紧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月儿趁机也抱起手来，和他长篇大论：“我是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总不肯认错，怎么就不明白呢？只有认错之后，才能好好重新开始。你们呀，总想着做错一件事了，就从另一件事上做补偿。我说，你们怎么想得那么美呢？再不聪明的人顶多也就在要用西墙时拆东墙补西墙，然后在要用东墙时拆西墙补东墙。你们倒好，直接把东墙当做西墙，以为补了东墙就等于补了西墙，殊不知，这样对事情的发展根本就没有好处。”何必成看了小月儿一眼，说：“你想说什么？”
小月儿用手在面前扇扇风，说：“哎，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条新闻，说一个人因为救了一个小女孩，直接将功抵过减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青天大老爷在世了呢，青天大老爷就能做主给人将功抵过赎罪了。”何必成挑挑眉，说：“怎么？不可以吗？”小月儿回说：“怎么？可以吗？你还没吃够所谓「将功抵过」的亏？”何必成压了压气，说：“有话直说。”
小月儿转向他说：“如果这是在案件发生时，那个人顺便救了小女孩，影响了犯罪的结果，或者那个受害者本身是那个小女孩，犯罪者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决定减轻小女孩的伤害而救了她，这样的情况减轻刑罚，我可以理解。但是那个好像是完全两件不同的案件，这怎么可以将功抵罪？这对那个受害者公平吗？”何必成低头听着，说：“然后呢？”小月儿接着说：“如果这样两件完全没有关联的案件可以这样功过相抵，那以后有人只要犯了罪，那就马上去做一件好事，是不是就可以躲过刑法？或者创造一件「做好事」的故事，就可以减轻刑罚？”何必成低头沉思。
小月儿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就比如你和他一样，在一件事上做错了事，但又死要面子不肯认错道歉，以为只要在别的事上表现好，就能让对方忘记你之前的错，还要让别人相信你真心改过。你连正面面对，认错的诚意都没有，怎么让别人相信你是真的悔过了？怎么让别人能顺着你认错的台阶来原谅你？谁知道你下次会不会故意犯错，然后以为做件好事就能轻易翻过去？你以为别人真的稀罕你的道歉吗？说不定别人只是在乎她未来还会不会继续受到伤害呢。”
何必成咬了咬牙，说：“你不懂。。这其中。。。”小月儿抢答说：“啊对对对，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不懂男人的尊严，男人的痛，那就什么都让女人去忍受好了咯，反正不敢进去找她的又不是我。”小月儿说完，转身就想走，何必成突然在身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眼睛里闪烁着野兽一般的光，说：“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她更不懂，她就是个傻的，没见过比她更傻的人，你不知道，她。。。她根本就不明白。。。。”小月儿忍着手腕传来的疼痛，问：“不明白什么？”何必成又把头扭开想着什么，偶尔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这时，对着院子的一个窗户打开了，露出了大师的脸。何必成看见大师一下子松开了小月儿，眼神中也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凶狠，反而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点干净的白痴气质，像一只只会吃草梗的小白兔。小月儿看着何必成，有点窃笑，转头看大师，发现大师正盯着小月儿那刚才被何必成攥住的手腕发滞。小月儿捂嘴嘀咕一声，说：“不会吧，我的醋也吃？”
大师回过神来，对小月儿说：“那是你的前世，最后你会离开那个小池子获得自由的。”何必成此刻已经躲在了树后面，让大师看不到他，小月儿说：“谢谢大师咯，大师不要生气嘛，下次再见咯。”说完，一路捂着嘴笑，一路小跑地离开了。
等小月儿的的身影完全消失，何必成从树后悻悻地走了出来，想笑又笑不出来，看着大师冷冷地面孔直直往后退。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故作轻松地说：“这样告诉她那些？把小姑凉玩死了就不好了吧。”大师“砰”地一声把窗关上，把何必成吓得脖子一缩，又躲在树后面自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