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身下凉飕飕的,低头一看。
不知何时,他的腰带已被解开,裤子掉到了地上。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那大汉忙要蹲下提裤子,边骂骂咧咧的。
突然,他感觉腰间好像轻飘飘的,钱袋不见了。
顿时脸上一惊,随即露出凶狠的模样。
接着,他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的,噔的一下站起。
也顾不得空空的下半身,两脚一踩,就把脚边的裤子脱掉,快步追了上去。
而在前面的李兰芝,先快速的跑了一会,觉得路程也差不多了,于是放慢脚步。
哪只,刚急急的走了几步,后面就响起粗犷的声音。
“站住。”
吓得她刚松懈下来的脚步,又开始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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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山上,小沙弥尼的师父普善大师,来到长公主在的破旧禅房里。
她了解了长公主的伤后,坐到长公主身后。
一手抓住她受伤的肩头,一手拉住她的胳膊。
此时她可以明显感觉,手下胳膊的紧张。
于是,普善大师淡淡一笑。
“不知,李施主去了何处?”
长公主一听到问起李兰芝,思绪立马被转开。
只听咔嚓一下,脱臼的胳膊迅速恢复原位。
普善大师帮长公主轻轻的揉着肩膀,边长叹了口气:
“以施主多年对玉华寺,从不间断的照拂可以看出,
施主是善念极深的人,为何硬要在这件事上,消掉自己的福报呢?”
长公主掀了掀眼皮,鼻中轻轻哼出一口气。
“恶果已种下,没有挽回的余地。”
那普善大师正想说什么,却见长公主已闭上眼睛,看不出半分悔意,她在心中长叹。
虽说种何因得何果,可因果皆在一念之间。
如不知悔改,一错再错,届时会有更恶的果出现,也未可知。
只是这些话,她没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是无用。
所以,她打算安置好长公主就离开。
可她刚踏出门槛,就见一位小沙弥尼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普善大师,不好了。”
听完小沙弥的汇报,普善大师满眼担忧的看向躺在榻上的长公主。
此时的她正满脸疲惫的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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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的佛寺大厅里,此刻,回荡着让人心中平和袅袅梵音。
长公主拄着用树枝做的简易拐杖,在小沙弥尼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来到这里。
此时,已接近黄昏,厅堂里灰蒙蒙的一片,使气氛显的有些沉重。
长公主一踏进门口,就看到躺在矮榻上一动不动的李兰芝。
旁边站着的普善大师,满脸悲伤的看着她。
长公主放开小沙弥尼,一脸不可置信的拄着拐杖,艰难前行。
待她走近,普善大师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开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已药石无用了,施主来最后道个别吧。”
长公主缓缓的靠近矮榻,再缓缓的蹲下。
她满眼悲伤的看着,遍体鳞伤毫无生气的人。
耳边响起小沙弥尼的声音
“抬李施主的村民说,他们是在山脚下发现她的,
她的头磕破了流了好多血,想来是走小路踩空了摔下来的。”
“怎会,定是有人要害我的芝儿,我芝儿打小就在山间长大,对山路最是熟悉,怎会踩空。”
长公主语气里带着满腔的怨恨,接着她看到矮榻上的李兰芝动了动。
于是她靠近她,用极尽慈爱的声音唤道:
“芝儿,我是母亲,我是母亲啊”
说着,长公主突然哽咽的说不出话。
可本躺着无生气的李兰芝,一听到是母亲。
仿佛回光返照般,狰狞的瞪着猩红的双眼望向她。
她迅速的伸出手,发狠力抓住长公主的干枯胳膊,恶狠狠的开口:
“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接我回来又不管我,我恨你,我恨你。”
说完,她仿佛像是使完最后一点力气般,无力的倒下。
抓住长公主胳膊的手,也软趴趴的划下挂在矮踏的半空中。
此时的长公主,难以置信看着眼前慢慢变苍白的脸庞。
她怎么这样说?她对她不好吗?把她从那个偏僻的地方接过来。
衣食住行都给她最好的,就差把天上的月亮摘给她了。
她却说她不管她,她却说她恨她。
长公主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与周围的梵音袅袅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
过了好一会,她才停止大笑,眼中满是悲伤的,看向依旧瞪着狰狞双目的李兰芝。
只见她缓缓的抬手,边扶平她爆睁的双眼,边低声喃喃: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难道是我的错吗?难道我不计前嫌,收养情敌的女儿也错了?”
突然她眼中闪出近乎疯狂的执拗。
“不,我没错,我才是最爱驸马的那个人,对,我才是,对,我没错,没错,哈哈哈哈”
“师父,您说长公主这是怎么了?又是哭又是笑的。”
远处的小沙弥尼抬起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普善大师。
“阿弥陀佛,蒙施主想来是被心魔所控。”
小沙弥尼惊恐的后退一步,在她的心里感觉和魔有关的事物,都很可怕。
可善良的她还是担忧的问道:
“师父,这该如何是好?”
“只要解开心结就能痊愈,一切要看蒙施主的造化了。”
“哦。”
小沙弥尼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想来是以为,解开心结就跟解开绳结一样简单。
只是她不知道,长公主要解的是一个打了大半辈子的结。
一个大半辈子都没想通的事情,又怎会在一朝一夕想通呢。
所以,长公主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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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日子还在继续,
玉华山上事情很快传到了皇宫。
御书房
蒙熠负手立在窗台旁,静静的看着外面的蒙蒙细雨。
虽然是细雨,却很快便打湿了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白的石板。
这样的天气,仿若在某个时刻,被打下过一个深刻的烙印。
“你怎么了?”
这个声音真好听,自从母妃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用这么和善的声音,同他说话了。
缩在河边的柳树下躲雨的小小蒙熠,从膝盖上好奇的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和善的脸庞。
“你就是小蒙熠啊?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年轻的长公主一边拿出帕子,轻柔的给他擦拭脸颊上的脏迹,一边温柔的说道。
“不过别伤心,这委屈以后姑母给你讨回来,走,去公主府,
本宫跟你父皇说了,让你跟着姑母住几年,以后由姑母来保护你,定没人敢再欺负你。”
那日是他自母妃去世以来最温暖的一日,也是他见到姑母最温柔的一日。
后来,就是无尽的争吵,无尽的砸东西的声音。
然后就是姑母一人,躲在房间里哭泣,就如他的母亲在冷宫一样。
直到他稍长一些,离开公主府,这种情况都一直没有改变。
在他看来,长公主的处境就如当年母亲一样。
只要表现出自己在意的那一刻,就彻底输了。
所以,他一直都守着自己的心,却不曾想铸成了另一个悲剧。
不知是否造化弄人,还是太执拗的人都不得善终?
蒙熠长长的叹了口气,可即便这样。
即便得到的是难以下咽的苦果,他也不舍得丢弃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