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0日夜,吃过饭,没什么娱乐项目,大家闲聊了几句,就躺下睡觉。
窑洞外,雨一直下,李浅忆听着窸窸窣窣的雨声,一时没有睡意。
她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从隆阳和洪星罗一起到了甘肃,中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时间长得比过去的十三年还要久。
细雨轻扣窗棂,打在窗户表面的塑料薄膜上,如同一首轻柔的交响曲,如诗如画地演绎着夜的韵律。
李浅忆的心,出奇的平静。
洪星罗就在她旁边,她把嘴唇凑到男生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洪小弟,你睡了吗?”
“没呢。”洪星罗压低声音回复。
“我们到外边去聊会天吧,我睡不着。”李浅忆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要得。”洪星罗想也没想,答应道。
二人悄悄摸下床,走到外边。
这几天,许勇搭了一个草棚,用来堆放干柴,正好适合二人避雨。
他们走到棚下,坐在干爽的玉米杆上,紧紧靠在一起。
洪星罗有点脸红,他微微张开嘴,却无法言语,每次和少女亲密地贴在一起的时候,他内心都会涌起羞涩和紧张之情。
反倒是李浅忆大方一些,没有任何扭扭捏捏的姿态。
李浅忆捡起一根小枯枝在空中乱晃,“洪小弟,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洪星罗一愣,挠了挠头,他努力回想,初一去报名的时候,和李浅忆没什么交集啊!
就算是同班同学,他也不可能每个都去打量吧。
洪星罗心里没印象,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闭口不言。
李浅忆拿枯枝敲了一下男生的脑袋,“呆瓜,问你话呢!”
少女作势威胁要打。
洪星罗心想,如果实话实说,少女肯定要发飙,还是说好话吧。
他可不想被抽或者被拧。
洪星罗绞着双手,吞吞吐吐道:“我当时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看到的这个女生不简单,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你非常有有威严,但……”
“但什么啊?”李浅忆迫切地追问道。
洪星罗故意移开视线,“但似乎是个比较难相处的同学。”
李浅忆听到男生这样说,忍不住笑出了声。
“洪小弟呀洪小弟,你知不知道,打小我就很好相处,跟谁都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上了初中我还是这样,你看看,我哪里难相处了!
你第一次见我,就那么想我,该让我怎么说你呢?大笨蛋!”
洪星罗情不自禁也笑了起来。
回想起和洪星罗的点点滴滴,李浅忆脸上露出一丝愉悦,她稍微坐矮一点,把头靠在男生肩头处,微敛墨色眼眸。
斜风吹拂着她额前的丝丝鬓角,她活泼的用手挑拨开那缕秀发。
“嗯?这个是……”李浅忆好久之前就注意到了男生脖颈间挂着一条黄绳,她下意识地伸手向男生脖领处摸去,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
洪星罗心跳如同激昂鼓点,无规律地在胸腔中疾速敲击,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那是属于少女所独有的体香。
他赶紧转移注意力,把黄绳从衣服里面拉扯出来,展示在少女面前,“就是个两分钱的硬币,小玩意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李浅忆手指顺着黄绳下滑到打孔硬币上,夜晚的光线很暗,看不真切。
少女好奇地问道:“戴硬币有什么作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癖好,有的人戴十字架,有的人戴观音,有的人戴生肖,有的人戴玉石,硬要说起来也没多大作用。
洪星罗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一个打孔硬币在身边。
他也没有分析过其中存在的心理原理。
洪星罗傻笑道:“没什么作用,就戴着好玩儿。”
顿了顿,洪星罗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够真诚,又补充道:
“这枚硬币是我小学三年级打的孔,带在身边已经四年了,可能是有感情了吧,有时候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可以投掷正反面来决定。”
李浅忆来了一丝兴趣,“呵呵,你都用它来做过哪些决定,你跟我说说呗。”
洪星罗双手握在一起,不大好意思道:“做选择题的时候,有两个选项,我就翻它来作决定。
有时候在家里,纠结出不出去玩儿,我就掷它,一面代表出去,一面代表不出去。
有时候想买一包零食吃,又想把钱攒起来,犹豫不决,我就把它放在手心里摇,开出正面就不吃,开出反面就吃。
像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呢。”
李浅忆听得入神,向下扯了一下黄绳,洪星罗“哎哟”一声,脑袋向下晃了晃,额头和少女脑袋磕碰到一起。
少女忙松开黄绳,站起身来,关心道:“洪小弟,弄疼你没?我……我……你怎么跟个稀泥巴似的,一点稳力都没有。”
洪星罗脸一红,赶忙抬手扬了扬,“我没事,是我没坐稳,不关你的事。”
李浅忆嘴里发出雀跃的“嘻嘻嘻”之声,小鹿一般蹦跳着又重新坐了下来,“对不起啦,我刚才是故意的,是我的错哈。”
少女的头越挨越近,男生的心也越跳越快。
洪星罗结巴道:“我……我……我不怪你,是我自己坐得不稳……我其实……其实挺高兴……挺高兴的……”
李浅忆作怪般揪住男生的鼻子,“你高兴什么?我捉弄你,你还高兴!”
好家伙,堂堂流苏中学风云人物,提刀敢杀人,在人贩子窝都能自己逃回来的优秀少年。
现在却宛如邻家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低下头揪弄着自己卷成一团的衣角,还时不时偷瞄少女一眼。
李浅忆微微咬住下唇,她的身体却没有退后一点。
沉浸在若隐若现的朦胧夜色之中,暧昧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仿佛一团无形的云彩,将两人紧紧地笼罩在一起。
他们的目光终于交汇到一起,流露出一种好似掌握又不完全掌握的感觉,那是心照不宣的秘密,让人心痒痒。
一团迷雾悄然浮现在两具稚嫩的身体之间,隐约可见,却又让人难以捉摸。
它如同一股涌动的暗流,悄无声息地侵入少男少女的心田,思绪变得愈发飘渺。
老半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李浅忆再次扯住男生脖子上的黄绳,终是先先开口道:
“洪星罗,你抱我。”
这次,李浅忆没有喊“洪小弟”,而是直呼男生名字,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又有一丝期待。
上次少女生病时,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洪星罗很明确地感觉到,这次不一样。
这似乎是某种契约决定。
洪星罗的思绪像被厚重云层所遮盖,简单的抬手动作,在犹豫中变得重逾千斤。
“希望我一直陪着你吗……洪小弟。”李浅忆以一种温声细语低缓道。
洪星罗听到少女如此言语,全身仿佛遭了电击一般,不知怎的,眼里晶莹的泪不请自来。
他轻轻抱住少女。
男生含泪贴近少女一点,“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他说得很坚定,很坚决。
“是,我们不会,我相信你。”李浅忆等男生说完,停顿片刻,又轻轻叹了口气,主动分开拥抱,抹去男生眼角的泪。
说完这话,她瞬间又变回了一副傲娇的样子,“这件事就先不谈,回去后,你能不能……能不能……”
洪星罗疑惑地问道:“能不能什么?”
少女却没有再说话了。
李浅忆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说,反正说不上来,她不由自主的就这么说了。
美好幻想是她一人的精神虚景,男生与她仅仅认识不到一年,两个人的命运无意间一同卷入汹涌的浪潮中,未来走向何方?
少女身体抽离,摆弄着起球的裤摆,修长的小腿伴随着脚尖点地的动作有节奏地晃动着,偶尔抬头看男生一眼,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似乎……好像……今天的李大人有点不一样,她没有了平时的那份泼辣。』洪星罗歪着嘴,心里想着。
李浅忆忽然道:“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你不要看我平日里那个样子。我是傲娇的性子,胆小,嘴硬,一秒认怂,你和我相处这么久,也该知道的。”
洪星罗差点没一口口水喷出来,他憋住不笑。
李浅忆胆小?她一秒认怂?
黑的都能给她描成白的!
简直是在侮辱人的智商!
洪星罗悄悄把脸伸到少女头边,目光注视对对方的面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今晚少女小脸总泛着淡淡的红晕。
鼻息间吸入少女淡淡的体香,洪星罗脸上也不由一红,忙退回去一点。
“你会不会厌恶我?”少女敏感地察觉到了男生的举动。
洪星罗涨红了脸,“怎么可能啊?你腿那么直那么漂亮,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又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
李浅忆一听,不由又低下头,身边的这个男生,总是花言巧语的骗人,但她听到男生说她漂亮,还是忍不住高兴。
更何况失忆后的洪星罗呆头呆脑的,老实地很,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还没听过男生说出这种话。
不经意间听到,别有一种悸动。
“要是看不到我,你会不会想我?”少女问道。
“当然会啊!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洪星罗理所当然地答道。
“我也会想你的。”黑暗中,少女声若蚊吟。
“我把这个留给你,要是见不到我,见它如见我。”李浅忆剥起裤腿,右脚踝上系有一根红色编织绳,一颗洁白的细小珠子串在其上。
洪星罗接过少女解下的红绳,憨笑道:“这珠子是塑料的!”
“去死!”少女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男生脑门。
李浅忆调皮起来像只活泼的小猫,上一秒还气呼呼的,下一秒她就出其不意地在男生脸上啄了一口。
洪星罗整个人僵在原地,第一次被女孩子亲,脑袋一下放空,再也记不得任何事情,内心瞬间充斥震惊和害羞,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好像是在梦里,少女亲得很快,但那种触感,洪星罗永远也不会再忘掉,有个软软的、甜甜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脸上。
那感觉,就如细雨润物悄无声息,如春风拂面温馨惬意,如一缕清香沁入心脾,如一股甘露过齿留香,这一切都源自一个快速的“啄”。
极其嫩滑,好不真实,他好想这个梦不要醒来,好想就这样一直被亲下去。
这是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
紧接着,空荡荡的脑子出现一个想法:她是不是喜欢我?
两个孤单的灵魂摩擦、碰撞,平行线也有了交集。
李浅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亲洪星罗,但刚才那一瞬间,她就是想亲。
所以,她立找准位置就亲了上去,他从来没有想到,洪星罗的眼睛居然可以瞪那么大,那么二,洪星罗整个人都呆了。
果然不是一般的呆呀……这娃没救了!
李浅忆自己也激动得要命,心那个跳,那个脸烫呀!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洪星罗还是那副直愣愣的样子,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黑暗中,眼瞳如宝石。
李浅忆羞红着脸,却没有再低下头,她伸手在男生脸上揉了揉。
“洪小弟,我把‘初吻’都交给你了,作为交换,你以后必须得多多陪我,永远要听我的话,不然,本大人就要你好看!”
愣了几秒后,洪星罗败下阵来,不敢再看女生,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听你的还不成嘛,李大人。”
李浅忆脸上通红,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哼~我困啦,睡觉!睡觉!回去睡觉!”
她欢快地蹦哒起来,脚步轻盈,活似一只心愿满足的小精灵。
夜雨轻舞,翩翩而起,夜色里,闪耀着动人的美丽。
洪星罗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进窑洞,把门关上,躺在床上属于他的位置,立刻就有一团幽香滚入怀中。
这时,洪星罗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
汤粑儿回来可怎么跟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