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好不热闹，丞相王夫人和尚书李夫人带着先到的妇人贵女走过来。
桑宁绾怎会不知，这两位夫人素日与桑府交好，若是她没按照桑家人的意思说，这些人嘴巴也牢靠。
桑宁绾在桑府这些年被当做丫头使唤，可桑雨柔为了有衬托每次都会带她参加大小雅聚，京都高门主母和贵女也认识不少。
她不经意一瞥，看见几位生面孔，仔细一看像是清流人家的夫人，素来不爱凑热闹，未料到今日竟也来了。
这些夫人为人正派，从不嚼舌根，也不会轻易攀附谁。
桑宁绾一进去，几个夫人热情上前和她说话。
“这位便是烬王妃吧！上次探春宴上大家议论的是不是真的？你真是被逼嫁给烬王的？”
桑宁绾没摘面纱，看了看这几位夫人，才呆呆地说：“不是，我是自愿嫁的。”看上去像是没反应过来。
夫人们都看在眼里，先前便听闻桑府三姑娘有点痴傻，看来传言不假。
一旁的桑雨柔闻言，神色极为满意。
另外几位夫人也围了上来。
“你是想做王妃才冒名顶替桑大姑娘嫁给烬王吗？”
“听说你嫡姐很疼爱你，你为什么要抢她的未婚夫呢？你算计嫁给烬王，只怕烬王也瞧不上你这种做派吧？”
“要换做我是你母亲，也只当没你这个女儿……”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当上了王妃就可以做人上人了？”
桑宁绾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更有尖酸刻薄的，过来就问她：“听说烬王身体有疾……不行，是不是真的？你年纪轻轻真能守一辈子活寡？”
桑宁绾看向那位夫人，她面纱外那一双眼睛澄澈明亮。
看得夫人莫名心惊。
桑宁绾慢悠悠开口：“不知这位是哪家府上的妇人，竟喜欢打听别人夫妻的闺房事，不说今日有好多姑娘在场，即便都是妇人我也不可能光天化日说这种事，毕竟，我面皮薄。”
话才说完，有一些人忍不住笑出声。
桑宁绾的意思，是说这位夫人没脸没皮不害臊，就关心夫妻那点事，不像个当家主母。
这位夫人哪里还敢自报家门，早就借着赏花的由头缩头走远了。
可尚书李夫人反倒更来劲，不怀好意道：“王妃是觉得自己太丑才戴着面纱不敢见人吧？若不是王爷身体有疾，你又怎么可能钻了空子当上王妃！”
“抢别人的未婚夫，一副小妾做派，以后又怎么可能守得住！”
桑宁绾知道桑府定是给了她不少好处，否则她也不敢这么说。
桑宁绾虽还不知道潇冥烬长什么样子，可她不想让潇冥烬牵扯进来。
潇冥烬因为战败毁容受伤，脾气才会古怪，他身体有疾这事更不应该成为众人笑柄。
“您这话听上去怎么和桑府里姨娘差不多，再说烬王身份尊贵，守一辈子哪里够！”桑宁绾眼睛弯弯一笑，语气变得轻快：“我与王爷幸福美满，若夫人不信，改日可亲自到王府求问王爷。”
“你……”
李夫人原想着桑宁绾会气得骂人，却没想到桑宁绾几句话就把她的话堵死了。
还没办法挑理。
至于去求问烬王，她哪里敢。
园子里其他人这才意识到，桑宁绾不再是桑府又丑又蠢的三姑娘，她现在是烬王妃。
都说烬王性情残暴古怪，桑宁绾能好好在烬王府待到现在，说明宫里已经认下了她。
她们当中一些惯会见风使舵的，都拉着她唠起了家常。
“王妃和你嫡姐桑大姑娘现在相处还好吗？”
桑宁绾笑了笑：“与原先一样。”她和桑雨柔从来相处都不好。
“桑夫人她很心疼府里姑娘。”
“是。”孟秋荷很心疼桑雨柔。
“……”
讲着讲着，这些夫人才想起来她们得了桑府好处，又问了桑宁绾那日帷幄之事。
“探春宴春游那日，你是故意拿话激怒桑大姑娘，然后又设计了大家伙去听，让大家误会桑大姑娘品行不好，你是为了让烬王高看你一眼吗？”
桑宁绾低着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像是默认了。
高门主母贵女们又闲聊了一会，吃了点心喝了梨花酒，便纷纷散去。
桑宁绾也正要走。
桑雨柔怒气冲冲上去拦住她：“你为什么不直接承认这些事都是你为了让烬王高看你做的？你是不是故意不说明，让大家乱猜？”
一切正如桑宁绾所想，这会她不想和桑雨柔纠缠。
可桑雨柔不解气，抬手就要打桑宁绾。
她早料到桑雨柔会这样，像是不经意地去叫山桃过来，桑雨柔手一空，连带着摔了个狗吃屎。
桑雨柔更恼怒，骂骂咧咧让丫头扶她起来，揪住桑宁绾的衣襟：“你个小贱人，竟敢害我摔倒！”
“雨柔！”桑鹤年走过来呵止住桑雨柔：“不得对王妃无礼”。
桑雨柔一见到桑鹤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父亲，她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说话，还故意躲开害我摔倒。”
“你还替她说话……”语气极尽委屈。
桑鹤年看了一眼桑宁绾，不由地打量她。
他对园子里的事一清二楚，应对那样巧妙，压根不像个傻子。
桑宁绾看向桑鹤年，像是有些畏惧：“老爷，王爷等着我回去。”
“去吧。”桑鹤年转头吩咐孟秋荷：“去送送女儿。”
桑宁绾跟着孟秋荷出了园子。
“宁绾。”孟秋荷突然转身拉住桑宁绾。
桑宁绾愣了一下，语气冷淡：“嗯？”
“王爷他……”孟秋荷还是问出了口：“到底行还是不行？”
桑宁绾微怔，低着头像是很难为情的样子，娇羞道：“我不好说……”
孟秋荷有些不耐烦，皱眉催她：“有什么不好说的，我是你母亲。”
“如果王爷一切正常，你嫡姐才是他原定的王妃……”
桑宁绾怔住。
她听得懂孟秋荷是想说如若潇冥烬身体正常，她就要把王妃的位子让给桑雨柔。
桑宁绾冷笑了一声：“烬王何等尊贵，若是身体没问题，这个王妃哪里轮得到我和桑雨柔来做！”
进桑府这些年为了让孟秋荷满意，她扮丑充楞实在太累了，现在她一刻不想再装。
“她是你嫡姐。”孟秋荷不许她对桑雨柔无礼。
桑宁绾质问她：“你究竟是不是我亲生母亲？”语气冷淡。
孟秋荷猛然一惊，对她更是不满意：“宁绾，你变了，竟这么和我说话。”
“我记得你以前是那么乖巧听话。”
以前犯傻她心甘情愿，只为孟秋荷是母亲。
可孟秋荷哪里像个母亲，她不想再犯傻了。
她不愿再多看孟秋荷一眼。
桑宁绾远远叫了一声：“山桃。”
山桃小跑过来，扶她上了马车。
她突然很想念父亲，见天色尚早，打算去一趟菩提寺。
“山桃，先去一趟菩提寺。”
山桃很担心：“王妃眼睛红红的，是不是桑家人惹您不开心了。”
孟秋荷终归是她母亲，虽然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还是有些难过。
桑宁绾朝山桃挤出一个笑：“傻丫头，我是王妃，谁敢惹我。”
街角茶楼雅阁。
潇冥烬恰巧看见桑宁绾没回王府。
他眉心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