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御书房。
杨坚没有处理那密密麻麻的折子,反倒是拿着笔在宣纸上写了一字——滚!
他低头望着宣纸上歪歪斜斜的‘滚’,默不作声。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杨坚抬头,只见福禄手拿食盒推开门走了进来。
杨坚扫了一眼,习惯性的将手中宣纸就要交给福禄道:“告诉张氏……”
话说一半,他忽然住嘴,伸在半空中的手僵硬了片刻。
随后,他将手中的宣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道:“先放在桌子上吧,朕现在还不饿。”
说完,他就趴在了桌案前,继续伏案批阅折子。
福禄见状,提着食盒放在一旁,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团废纸。
他瞧了一眼,见杨坚依旧埋首于奏折之中,心疼不已。
自从张氏离开后,皇上整日就像是失了魂一般,连膳食都不按时吃了。
这可怎么办?
他又想到昨天听说的那件事,心里更加烦躁。
也不知道陛下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把昨天宫女的话如实相告。
他站在杨坚的身侧,一时之间踌躇不定,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妥当。
沉思了良久,杨坚忽然停止了批改奏折,皱眉问道:“有事就快说,磨叽什么。”
福禄闻言,咬牙说道:“启禀陛下,张氏快成婚了。”
他说完这话,悄悄观察着杨坚的反应。
只见杨坚面容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语气淡漠的说道:“她和谁成婚关朕屁事!”
“是,陛下。”福禄点头应是。
杨坚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低着头,批改着奏折,不再言语。
见陛下没有其它吩咐,福禄便想转身退出御书房,却不料杨坚再次开口了:“是谁要与张氏成亲?”
他微微侧过身子,目光紧紧锁定在福禄身上。
福禄暗叹一声,陛下果真死鸭子嘴硬,明明关切的很,却偏要假意无所谓的说着风凉话。
他顿了顿,回答道:“陛下,是去年高中举人的王举人,他的独子王文杰。”
“哦。”杨坚应了一声,并未说其它。
而福禄则觉得奇怪,陛下为何对此没有太多反应,不该啊……
杨坚见福禄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皱眉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福禄摇头道:“没事了,奴才告退。”
杨坚轻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
见状,福禄躬身行礼后,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期间他还特地回头瞅了几眼杨坚,发现陛下根本就没有抬头的意思。
仿佛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福禄暗叹了一声后,迈开步伐,离开了御书房。
刚来到门外,背后就响起杨坚的声音:“去,给朕找一百名侍卫。”
听见这话,福禄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去,正发现杨坚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福禄顿时有些发愣,直到杨坚再度出声道:“还不快去!”
他忙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开心至极的笑容。
“是!奴才马上去!”
……………
京城内,一处普普通通的四合院。
院子里被布置的非常温馨喜庆,各种鲜花争相斗艳,显得热闹而美丽。
屋顶的檐角挂满红灯笼,屋檐边垂落一串串金黄色的流苏。
在靠近窗台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矮榻,张氏身穿大红褶裙,坐在矮榻上。
“小姐,今天的你可真美,简直比仙女还漂亮呢!”一旁的春花捧着胭脂水粉,不断地帮张氏补妆,口中夸赞道。
张氏抿唇浅笑道:“难道我之前不够美吗?”
春花娇嗔的瞪了张氏一眼道:“我说的是现在。”
张氏掩唇而笑,没有再逗弄春花,过了一会儿,她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花见状,忙收起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小声道:“小姐,我听说太子殿下如今已是皇上了。”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
“再说了,你今天都要嫁给王公子了,就别想着太子殿下了,说点难听的话,你们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
春花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最后竟是变成了唠叨。
张氏好脾气的任由她说着,一句辩驳的话也没有。
春花絮絮叨叨许久,终于说累了,喘了两口气后,便不再说。
见状,张氏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好啦,赶快准备准备,我等会就要出嫁了。”
“是,奴婢晓得。”
春花点点头,开始帮张氏梳妆打扮起来。
不多时,张氏就打扮完毕。
她虽不是国色天香,但胜在端庄典雅,颇为吸引人的注意力。
随后她坐在铜镜跟前,等待着吉时到来。
一会儿工夫,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张氏见状,急忙起身朝他喊道:“爹爹。”
这位中年男子正是那个郁郁不得志的秀才,张氏的父亲——张承。
而张氏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因此她自小与张承相依为命,感情深厚。
“氏儿,准备好了吗?咱们该走了。”
张承望着面前的女儿,满眼慈爱。
他伸手握住了张氏的双肩,柔声询问着。
“嗯。”张氏点头,眼圈有些湿润,“爹爹,女儿舍不得您。”
张承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傻孩子,咱们家又不是见不着了,哭什么呀。”
听罢,张氏忍不住扑入了张承怀中,抽泣着哽咽着。
张承轻轻抚摸着张氏的后背,不断地安慰着她。
不多时,张氏慢慢稳定情绪,擦干了眼泪,被春花盖上了盖头,被张承扶着走了出去。
院外,前来接亲的队伍早就整装待发。
一辆奢华而宽敞的花轿停在道路中央,四周都挂满了红绸彩带,显得异常喜气洋洋。
有敲锣打鼓的乐师,吹着欢快的笛声,唱着欢快喜庆的戏曲。
有穿着大红衣服的丫鬟,提着篮子撒糖,一派热闹喜气的场景。
可唯独不见新郎官王文杰的踪影,按理说这迎娶的日子,他应该早早就过来才是。
见此,有一些围观者嘀咕道:“怎么没见着新郎官?”
其中一个妇人撇了撇嘴,嗤之以鼻的回答道:“能怎样?肯定是反悔了呗,要不就是临时改变主意了。”
“按道理说,娶妻出家门这种场合新郎官是必须到场的,可要是娶妾吗,或是纳姨娘之类的,倒是没什么忌讳。”
听到这话,立刻有妇人附和道:“没错,没错。”
扫了一圈,却是没看见新郎官的身影,张承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快步来到一位领头人身前问道:“你家的王公子呢?怎么还没来?”
闻言,这领头的汉子一脸不耐烦道:“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女儿抓紧上轿子,误了时辰,你担待的起吗?”
见他态度恶劣,张承脸色一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只纤细白皙的素手给拦住了。
张氏扯了扯张承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爹,这事你不用管了,女儿自己解决吧。”
说罢,便盖着红盖头,上了花轿。
春花则是步行,跟在轿后,刚才那情况她已然看清楚了。
她心中暗暗决定,不管王府里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都绝对不允许小姐受半分委屈。
轿帘缓缓落下,遮挡住了轿内的光线。
轿内,张氏坐姿笔挺,双腿叠加着,右手托着香腮,左手拿着一块绣帕轻拭着眼角的泪水。
脑海里浮现出杨坚的音容笑貌、容貌俊朗的身影、以及从未忘记的初遇情景……
想到这里,她甩了甩头,将杨坚从记忆中驱除出去。
不管日后王府如何对待自己,她既然已经嫁过去,那就要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决不能对除了丈夫之外的任何男子动心思。
想罢,张氏闭目养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走吧!”领头人对其余人吩咐道。
很快,迎亲的队伍缓缓行驶向了王府的方向。
见迎亲的队伍渐渐远去,张承的心里还是不放心,总感觉事情有些出入。
想到这里,他便悄悄的尾随迎亲队伍前往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