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宝鉴没有男女之分。
但由于向无越觉得他太过聒噪狗腿，于是不许他以女子形象在自己面前出现。
故而因与向无越契约而神魂稳固的玄黄宝鉴化身为一个俊俏少年，自称“薛鉴”，对着向无越露出灿烂的笑容和小小虎牙。
“咱们做皇帝的，怎么能够没有国土与臣民呢？”
薛鉴叉腰意气风发，仿佛已经看到向无越登基般豪情万丈道：“一统九州第一步，小小洞心山，现在拿下！”
闻言向无越瞥了他一眼，薛鉴立刻弯腰腆着脸给自己找补：“您做皇帝，天杀的，是小的僭越了，没有咱们只有您。”
……事实上向无越倒不是因为这个看他。
于她而言所谓的人皇与一统九州只是个随意立下打发无聊的消遣——依她前世的境界，若非……呵，真想称王称霸不是什么难事。
她没薛鉴以为的那样视权利为私物，不许他人染指分毫。
只是她没想到，还要讲土地与臣民，有些麻烦。
不过她向来言出必践，看着薛鉴腆着脸生怕自己反悔的懊恼样子微微侧头，顺着哄他一句：“好，拿下。”
薛鉴当即欢呼一声：“拿下！”
然而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就僵住。
收敛神魂的向无越此刻与凡人无异，见他这样递过去疑惑的一瞥，薛鉴立刻解释起自己感知道的：“好像——洞心山的人还没死绝？”
……
今日是洞心山开放收徒的日子。
洞心山不是个无名门派，否则尹照这辈子自以为盗取了无越尊者最大的依仗后不会还留在这里。
此刻，对后山发生什么毫无觉察只当是那位天才尹照在练功的洞心山残存弟子们正在前山大殿，主持着这一届的收徒典礼。
说是收徒典礼，实际上只是一轮初试，测测这群上赶着来的有没有灵根而已。
看着一众夯吃夯吃爬山爬得一身臭汗的凡人小孩，洞心山大长老嫌恶得直皱眉。
站在他下首的洞心山弟子康显更是嗤笑一声，对着他说：“大长老，如今这修仙界的苗子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了，我估摸着这群凡人小孩里面有灵根的不超过这个数。”
康显伸出五根指头晃了晃。
而这群风尘仆仆的孩子黑压压一片，望过去至少一二百人。
大长老闻言则道：“但愿这里头真能有两个有灵根的，要是五灵根，留下做个洒扫童子，也还不错。”
他话是这样说，目光却转悠一圈落在其中一点。
康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个破衣烂衫的黄毛丫头，看样子七八岁，又或许是穷苦人家吃不起饭的九十岁，但生得很好，还未长开便有些勾人味道。
瞬间明白了大长老的心思，康显轻咳一声，点了那个丫头作为下一个测灵根的。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长老视作禁脔的沈小丫紧张地上前，想触摸光洁如玉的测灵石，却又拽起褪色的衣角将掌心擦了又擦，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诶，这小丫头的天赋还可以啊。”
薛鉴扭头和同自己一起站在暗处的向无越道：“虽然比你差远了，但也是双灵根呢，水木双灵根，水能生木，还不错。”
而此刻不敢接受自己要是没有灵根下场的沈小丫纠结着还迟迟没有放上去，向无越看了薛鉴一眼：“你怎么知道是水木双灵根？”
刻意卖弄就为了此刻的薛鉴挺了挺胸膛，不无自豪道：“我可是玄黄宝鉴诶！”
“所谓天地玄黄，这天地间还有我查不到的事？只不过你现在实力大打折扣，我只能查出一些细枝末节而已。”
“……”
向无越面无表情点头，只觉得他的确是鉴。
薛鉴不知她的腹诽，只觉得自己的长处已经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了，往后自己肯定就是向无越的第一宠臣，高兴得很。
而那边，已经想好要怎么折腾这个一看就没有后台的小丫头的大长老看着测灵石上的蓝绿色光芒，脸色顿时一沉。
他自己也才是三灵根而已！
嫉妒与色心交织，他顿时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偷偷往测灵石冲去一道灵力。
大概知道有光代表什么的沈小丫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测灵石轰然炸裂产生的气流逼退摔倒在地！
沈小丫喃喃：“怎么？”
大长老使了个眼神，康显顿时了然，说着可能是这块测灵石出了问题把她领到新的测灵石面前。
薛鉴伸长脖子：“奇怪怎么炸了？她天赋没有好到能够炸测灵石啊。”
“她不会再测出灵根了。”向无越说。
看着沈小丫惴惴不安把手重新放在测灵石上，果然如她所言的那样，这次一丝光芒也没有显露。
大起大落之下沈小丫一时懵了，她眼眶酸涩抬头小心翼翼问：“仙长，我……”
康显温和一笑：“看来是没有灵根呢，但你毁坏了一块测灵石……”
他沉吟起来仿佛怜惜沈小丫贫苦说不出让她赔偿的话来，但是听语气任谁也能猜到他的未竟之言。
薛鉴惊呆了。
忽然他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你这辈子一开始没测出来灵根被人百般折辱的原因？”
百般折辱这个词，向无越不喜欢，但她不屑于粉饰自己的不堪，于是坦荡点头：“不错。”
说罢，薛鉴直愣愣看着自己这位祖宗走了出去。
那边大长老已然是心痒难耐，摆出一副道骨仙风的和蔼模样：“康显，去取一块测灵石，我洞心山何必为难一个小丫头？”
此话一出沈小丫几乎感激涕零，她当即便跪在地上，膝盖上的补丁紧紧贴着尘土沙粒：“多谢仙长！多谢仙长！仙长大恩无以回报，我愿做牛做马回报仙长大恩！”
大长老的笑容更加和蔼了，他张口：“你这孩子倒是与我有缘，虽然你不能修行，但我身边尚且缺一个洒扫小童，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一众先前没有测出灵根的孩子都嫉妒地看着沈小丫，恨不得自己冲上去顶替她。
天上掉下的馅饼把沈小丫砸得晕晕乎乎的，她正想答应——大长老这样和蔼，还为自己开脱，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
可穷苦凡人刻在骨髓中的警惕让她有些犹豫。
自己真的这么好运么？
她抬头，大长老站在光明处，洞心山的匾额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一个光怪陆离的美好世界正在朝自己招手，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沈小丫嗓子一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