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橙没说话，红着耳朵给顾零带路。
蒋明橙的房间没什么特别的，如果非要说，那就是特别干净整洁，看起来刚刚打扫过的样子。
顾零把书包放在书桌上，随意看了眼，问：“笔呢？”
书桌上也是干干净净，各类书籍分门别类放好，就是没有笔。
蒋明橙想起什么，转过身：“在柜子里，我去找。”
怪事，经常用的笔不放在书桌上，反而藏在柜子里。
蒋明橙今天这迷迷糊糊的劲儿，顾零可不敢再让他干什么，按着人的肩膀坐下，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文具。
“你先写着，我去找。”顾零扫视一圈，“在哪个柜子？”
蒋明橙朝着某个方向一指，打开笔帽准备写题，突然想起自己把笔放在柜子里的原因。
“等等！”
顾零已经走到了柜子前，她伸手拉了一下，起初没拉动，稍微用力，然后铺天盖地的玩偶淹没了她。
很难想象，小小的一个柜子里竟然能容纳这么多玩偶。
大大小小的玩偶少说也有二十来个，顾零把扑到自己怀里的巨型玩偶拿开，目光落在柜子里面。
柜子里杂七杂八什么东西都有，笔、尺子、橡皮、拼图、衣服、几个挺炫酷的机器人玩具……
甚至还有一副骷髅架子。
一大堆东西乱七八糟地塞在里面，顾零想起自己刚进门时看到的整洁干净的房间，再看看眼前“藏污纳垢”的柜子，忍不住想起几个字——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蒋明橙忙跑过来从一堆玩偶里面扒拉出顾零，耳朵红的能滴血。
“我说这些东西不是我的，你信吗？”
蒋明橙得知顾零要来他家，通知家政公司的人把别墅打扫了一遍，由于不喜欢别人进入自己的房间，他连夜整理了房间。
只是他实在没有什么整理的天赋，搞了半天弄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不知道怎么归纳，索性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了柜子。
桌面的笔也是一样，他的文具多的不得了，尺子都能有好几个花样，堆在书桌上乱七八糟的，索性一起塞进柜子。
至于这些玩偶……
害，蒋明橙国王也是要面子的，被顾零知道自己怕黑也就算了，要是再让人知道自己喜欢玩偶，那多没面子。
还别说，当初把二十来个玩偶塞进柜子里，他也是费了老大的劲儿。
顾零有点无语：“你猜我信不信？”
他用力点点头：“你信。”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顾零先败下阵来：“好吧，我信。”
“柜子也不大，这些玩偶就别塞在里面了，这样吧，我来整理柜子里的东西，你去把玩偶放在该放的地方。”
蒋明橙扭扭捏捏：“不用麻烦了。”
顾零伸手捏了一下他红彤彤的耳朵：“听话。”
这下子，不仅是耳朵，脸也红了。
他抱起先前摔在顾零怀里的巨型玩偶朝床边走去，熟练地掀开被子把跟他差不多大的玩偶熊放在床上，然后给它盖上被子。
紧接着像个勤劳的搬运工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把属于自己的玩偶放在原本的位置。
顾零看着乱七八糟的柜子，叹了口气开始整理，等她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身边的玩偶也被蒋明橙一一抱走。
以床为中心，周围摆满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玩偶，最大的一个玩偶熊被他放在床里侧盖上了被子。
这些玩偶的布局可比他柜子里的东西摆放合理多了。
顾零合理怀疑蒋明橙不仅怕黑，晚上睡觉还要抱着玩偶。
事实也的确如此。
蒋明橙的父母很少陪伴他，他与保姆并不亲近，一盏小夜灯只能缓解他对于黑暗的恐惧，而他最想要的，是陪伴。
在一个个寂静的夜里，那些玩偶如同最忠诚的子民守护着自己的国王，给予无声的陪伴。
顾零的目光太过明显，蒋明橙索性自暴自弃：“好吧，这些玩偶的确是我的。”
要笑就笑，他无所畏惧。
“蒋明橙小同学。”顾零双手打开，敞开怀抱，黑色的眸恍若一汪清泉，柔软的不可思议。
顾零专注地看着他，微凉的嗓音如同炎炎夏日的一阵风：“过来，让我抱一下。”
蒋明橙突然懂了顾零的那个眼神，正如顾零懂他的脆弱和孤独。
短短几步的距离，他是跑着上前的。
他紧紧拥抱住顾零，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一缕光。
这个别墅太大了，大到能够容纳下年少时所有的哭喊和叛逆。
这个别墅太小了，小到连一个少年的孤独和伤心都盛放不下。
少年人飘摇不定的心啊。
终于在这个拥抱中得以落地。
……
两人在房间里学了一整天，除了午休时间基本没有离开过书桌。
下午时分，蒋明橙出了一趟房间，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个果盘。
“今天刚买的橙子，你先吃一点，晚餐很快就好了。”
橙子特意切好去皮，插上牙签，不会弄脏手。
顾零放下笔吃橙子，听见蒋明橙问：“橙子甜吗？”
顾零的视线从蒋明橙的眼睛再到唇，最后落在果盘上：“应该是甜的。”
甜就是甜，不甜就是不甜，应该是什么意思？
蒋明橙自己吃了一口：“挺甜的啊！”
“嗯。”顾零并不反驳。
晚餐的时候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蒋家夫妇穿着一身正装从门外走进来，看起来似乎是刚结束某个饭局。
夫妻俩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浑身上下透着干练和优雅，眉宇间有些淡淡的疲惫。
蒋明橙显然有些惊喜：“爸妈，你们回来了。”
蒋父点点头，目光落在顾零身上无声询问。
顾零站起来：“叔叔阿姨你们好，打扰了，我是蒋明橙的朋友顾零。”
夫妻俩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蒋明橙还能有看起来这么乖巧的朋友。
蒋母笑了笑：“这样啊，别站着，快坐下，你们还没吃饭吧，继续吃就行。”
蒋明橙问：“你们吃了吗？”
蒋父回答：“吃了，不用管我们，好好招待朋友，我们先上楼了。”
夫妻俩对顾零颔首示意，随意说了两句话便上楼了。
蒋家夫妇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蒋明橙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饭，顾零没多停留，提出告辞。
在门口时她拒绝了蒋明橙送她回家的建议，只接受了司机的接送。
她摸了摸蒋明橙的头：“叔叔阿姨好不容易回来，你多陪陪他们。再见。”
“再见。”蒋明橙朝她挥挥手，转身去了楼上。
他去房间拿了自己的成绩单，然后在书房前敲敲门，等里面应声才推门进去。
蒋父在处理文件，看见蒋明橙进来，他放下文件，说道：“你来的正好，我和你妈明天要出差，这次时间比较久，年底应该不回来了。”
距离新年还有大概两个月的时间。
蒋明橙脸上的笑容消失，最后忍不住问：“工作有那么重要吗？连跟我过年的时间都没有？”
蒋父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应该懂事一点。”
蒋明橙定定地看着他们，又问了一遍：“工作有那么重要吗？”
蒋母叹了口气，微笑：“明橙乖，爸妈保证出差回来以后好好陪陪你，别闹了，啊？”
空头支票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东西。
一次又一次承诺，一次又一次失约。
蒋明橙勾唇一笑：“好，我不闹了。”
他终于，累了。
蒋母松了口气，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蒋明橙把手背在身后，成绩单被他攥在手里，五指不断用力，收紧。
他淡淡道：“没什么，不重要。爸妈，晚安。”
他关上门，皱巴巴的成绩单被他扔进垃圾桶，这时，手机传来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