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华也不哭了，静静地抱着方晚玉，眼神涣散，不知道在看哪里。
方水生无功而返，捡起一块大石头，用力往远处抛，“他娘的，这么大个谷，就这么点耕地。”
“也许正是如此，所以这山谷，才没人来吧。”
方水生嗤笑，弹了一下方远的额头，赞赏道：“你小子，不愧读过书，分析得有道理。”
方远苦笑，注意力全在方晚玉和李秋华那边。
方晚玉软糯糯地喊了声阿娘，李秋华红着眼睛，问道：“怎么了玉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勒到我喘不过气了。”
李秋华赶紧把她松开，心疼地摸着她哭红的眼睛，“玉儿，娘真没用。”
方晚玉鼻子又有点发酸了，李秋华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用瘦小的手给李秋华擦眼泪，“娘，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不会让我们一家人饿死。”
方晚玉瘦瘦小小的，胳膊还没她手腕粗，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李秋华眼睛又蓄满了泪水。
方晚玉心喊糟糕，不能再让阿娘哭了，她赶紧扯开话题，“阿娘，我们明天让阿爹去打猎吧。”
说起方文海，李秋华眼神一变，语气也不好，“几十年没打过猎了，我看他还能拿什么好东西回来，养活这一家人。”
话音刚落，方远和方水生走了过来。
方水生唉声叹气，摇着头，道：“我回去了，等会他们拿种子过来，我只能在这干看着，会忍不住打人的。”
李秋华还不死心，拿着铁铲，还想再试试。
方远拦住了她，“阿娘，我们也回去吧。”
他这句话，彻底断了李秋华的念想。
李秋华黯然伤神，“当真是，一点可用的地都没了吗？”
方远不想伤她的心，可这是事实，他改变不了，沉默地给出了答案。
方晚玉在李秋华又要难过之际，兴冲冲地跑了，“阿娘，我们快回去吧，晒死了，我要回家做捕猎工具去了。”
方晚玉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李秋华一怔，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她跟着笑起来，在她身后关切大声叮嘱，“跑慢点，不要摔倒了。”
她的小女儿，如此可爱乐观，她却一直将坏脸色带给她，这不是一个孩子该去承担的事。
李秋华愤愤地瞪了一眼远处的男人，“方文海，你磨磨蹭蹭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家去，想留在这帮人种地啊。”
方文海动身，其他人也跟着动，一路上，他们仿佛都在等待方文海给话，可方文海始终不发一言。
到了分岔路口，方文海转过身，身后几人的眼睛都亮了。
方文海沉默叹气，“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秦春凤垂下眼眸，扯了一个难看僵硬的笑容，“那、那我们就回去了。”
方文海颔首，终究还是消失在了众人眼眸里。
李秋华瞟见他那样，嘴里念念有声，“我还以为你方村正，又要抛弃这一家子，去给别人做什么饿不死的保证呢。”
方文海蹙眉，“妇人之见。”
方远看他们快要吵起来了，赶紧和稀泥，“爹，娘，阿玉不见人影了，我们快去找她吧。”
李秋华心下一惊，她现在是完全信不过何花那群人。
方晚玉从病了后，性子也变了，要是和他们起了冲突，怕是要吃大亏。
“方文海，找人去！”
方远只是随口一说，李秋华心急的模样，让他也有些慌神了。
方文海走得最快，他步子迈得极大，突然停了下来，“阿玉在前边。”
方水生是他们当中，第一个走的，方晚玉就跟在他身后，两家人都没地，这个悲催的事情，让没什么交集的俩人，关系亲近了一点。
方水生还没彻底死心，回去的路上，边走边拿着刀砍地，希望能发现一块好地。
而方晚玉也是这样想，却在途中瞥到一颗柚子树，那树就在分给方水生那块地的边缘旁。
她小跑往那去，方水生索性无事干，也跟着去凑热闹。
他见是一颗柚子树，一半开着花，一半结了果，满脸厌弃，“走走走，这野柚子，苦了吧唧的，还不如啃树皮呢。”
方晚玉用铲子将缠上柚子树的藤蔓扒开，“你吃过？”
“以前吃过，没什么果肉。”所以他印象才会如此深刻，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种味道。
“那表皮呢，是什么样的？”方晚玉越接近柚子树，心脏就跳得越快。
她期待着，方水生能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一提到这个，方水生跟吃了蟑螂似的，“可别说了，一身毛，我还没见过柚子长毛的，什么狗娘养的玩意。”
这个消息，令方晚玉激动地想大喊大叫，可方水生一口娘一口爷的不离嘴，她实在受不了了。
“水生哥，你长这么俊，干嘛老说粗话。”
“爷们不说粗话，还算爷们吗？”
“爷们靠的是行为，不是嘴上功夫。”
“老子行为也称得上爷们儿。”
“闭嘴！”方晚玉忍无可忍，她摘下一颗珍珠般大小的柚子果，往他身上砸。
方水生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柚子，那丑陋的小柚子，落入他的掌心里，方水生嫌弃地扔在了地上。
“什么狗屎东西，别往我这扔。”
方晚玉不再搭理他，又摘了一颗，细细查看。
表面有细白的绒毛，现在处于清明时分，果子还没长大，但已初见雏形。
她掰开里面，一股浓浓的柚香味传来，又放嘴里试了试味道，清淡纯正的苦味，没有一丁点的涩，或是其他杂味。
过来好一会儿后，嘴巴里的苦味还存在，满嘴的柚子香。
“水生哥，展现你爷们儿的时刻到了。”方晚玉指使他得心应手，“帮我围着这棵树，往下刨。”
“得嘞！”
方水生干活利索，也不说苦喊累，方晚玉才发现，他原来是这样好玩的一个人。
方水生刨了个大坑，底下和分给他们的碎石地一样，赤褐色的土囊，只不过石头不再是碎粒。
沉思片刻，方晚玉捡起土囊中的小碎石，往嘴巴里放。
方水生惊呆了，拉着她的手腕，“你这么饿吗？要吃土？”
也就是这个时候，方文海一行人看到了方晚玉的动作。
方远被方晚玉此举吓了一跳，忙去阻止。
方晚玉甩开他，细细品味碎石的味道。
咸。
长毛的胎柚，赤色的土囊，还有带着咸味的碎石。
她几乎一秒锁定，这是由土囊中的礞石，所养育而成的，能止咳化痰的宫廷御药——橘红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