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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都市 > 瘟疫时代 > 第11章 封城

1月23日,武汉封城;

1月28日,开学复工推后,28号前购买的火车票,退票无手续费。

火车站和飞机场,成为感染重灾区。

原本的10天,一瞬间,变成了无限期延后。

最糟的是,农场回市区的路封了,一家十几口,要在蒙古包里抗疫。

孩子不用开学乐翻了天,大学生不用返校在家葛优瘫,企业不能开工苦不堪言,餐馆KTV倒下一片。

当我们抱怨出入不方便时,武汉人可能有家不能回;当我们抱怨肉价太高,武汉人可能几天都没有肉吃;当我们抱怨孩子不听话,武汉人可能已妻离子散;当我们抱怨买不到口罩,武汉人等不到救命的床位。

还有什么可抱怨呢,安心待着吧。

波瓦和莫玛每天照常打理农场,洗衣烧饭,做起了持久战的准备。

停课不停学,按照教育局的安排,孩子们上起了网课。说是网课,其实是给父母上枷锁。从上课,写作业,到批改,订正,全部由家长监督,还要面临巨大的问题:疫情期间快递不通,没有纸质课本和练习册,全都要从网上下载。慈珠不信邪,硬是在淘宝找了一家顺丰的快递,定了课本,心想什么时候能到就听天由命吧。最大的问题就是,农场网络不好,经常无法正常上课。

毡房里没有写字桌,只有矮炕桌,茶桌。另外使用时间受限:做饭时间莫玛和波瓦要在饭桌上做各种准备工作,需要腾出地盘。

苏牧很快把茶桌占领了,像虾米一样窝着腰工作;孩子们都趴在炕桌上,慈珠监督学习;两个老人出出进进,每次打开毡门,寒风都会趁机夹着缝子窜进来,使慈珠他们感到一阵晶晶亮,透心凉,喝了冰镇雪碧的感觉。

学习,极其艰难。阿卡(兄弟)家婴儿的哭声,就像背景音乐,时高时低;阿卡阿恰(叔叔婶婶)为了孩子吵架,就像鼓点和钢叉,哐当哐当地伴奏。

噪声和行人的打扰,无法改变的客观世界,慈珠只能适应,但是辅导学习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则是主观的困境。

慈珠没有孩子之前脾气很好,说话从来不大声的。谁想和她吵架根本不可能,嘴慢的缘故,等她想起来回击对方的说辞,话都凉了。毕竟是个文艺女青年,怎么能动粗呢。可无论慈珠还是苏牧,都没想到她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几年来慈珠不仅嗓门高了,脾气也大了,每次骂完儿子她都要用手捋一捋眉头。

在大庭广众之下,妈妈们总会收敛一点,耐心一点。但那要看能忍耐多长时间。

老人都是惯孩子的主,慈珠告诉自己,这里不是自己家地盘,一定要忍住,要是在老人面前失态可就不好了,女儿给莫玛撒个娇,儿子给波瓦卖个萌,她就成了女魔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话说哪个媳妇儿刚入门没有看过脸色,受过气。

慈珠每年回一次婆家,都要战战兢兢。而雅珍的婆婆就在西京附近的农村,则是隔三岔五来她们家小住。

雅珍年前刚好生了孩子,婆婆就顺势来城里过年,顺便照顾孩子了。

本来雅珍是不打算要孩子的。

她每天要把自己打理好,时间已经不够用了,光是贴个面膜,做个黄金棒按摩,就要忙一个晚上,哪有时间照顾孩子。再说了,生完孩子缺乏睡眠,只会加速她的衰老,影响她的身材,自己花了二十年维持的容姿,毁于一旦。

她从婚前就已经和老公远方约法三章,不可逾越雷池半步。要不是一次意外,雅珍怎么可能让自己怀孕呢?唉,年近40依旧貌美如花的美少妇雅珍,竟然怀孕了!只好任命。

农村的婆婆都有一种权威意识,因为自己是从媳妇儿熬出来的,终于轮到自己宣誓霸权,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雅珍的家里是两居室,两代人住在一起也不宽裕。

可能因为年龄大了,雅珍的奶水不太充沛,总是哩哩啦啦的,根本不够婴儿喝。哇哇大哭的女婴像饥饿的小牛犊,好容易咬上了“哺乳器”,用力吸几口,发现根本“没货”,立马提高了8个分呗表示抗议,她召唤来全家甚至全社区的人为她鸣冤叫屈。

婆婆偶尔嘴欠,说点儿刻薄话,雅珍一上头,就感觉硕大的乳房变成了石头,一滴奶也下不来。

雅珍一直在意自己身材不高挑,脸蛋不出众,要说最得意的部分,可能就是目前这台“自动产乳机”。夏天,随便一件简约款吊带,就为她的气质加分,不用名牌点缀也能入选香港小姐。男人看了是什么感觉不清楚,女孩子看了都要在胃里泛一阵酸涩的青汁。用什么来形容呢,女孩子们在澡堂里曾经用过娇艳欲滴这个词,磁珠说如果不是看上去太变态,她真想伸手去抓一把,那会是神仙一样的感觉吧?

如今,这台外观优良的产乳机,经历着历史上最严峻的考验,它的全部骄傲,正在因为“产量不足”,开始凋谢,枯萎,暗淡。

对于婆婆的主动请缨,雅珍本来是颇有犹疑的,当初雅珍和远方讲好,要去月子中心坐月子。远方满口答应着:“你说什么都行,军礼服从。”

远方的言听计从,从来都是两面受用,他既不违逆雅珍,也不得罪妈妈,于是在几番前后奉迎的柔道之下,婆婆被接来家。

无奈,雅珍只好社交性地接受了婆婆的好意,过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月子。

远方有一副好脾气,讨好型的性格,某种意义上要感谢婆婆。婆婆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智商不输给女博士,这点可以从她细致的观察,麻利的伸手,犀利的言辞等方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孩子闹,老公帮忙喂奶粉,婆婆可有的说了:“父爱远远大于母爱,妈妈的奶就是摆设,中看不中用。”

雅珍听完这话,就仿佛被撬开嘴巴,硬灌下一包炸药,炸的她五脏六腑都碎了。她瞪大眼睛,等着腹中的炸药爆炸完毕,胸前柔软的肉团变成石头。她抬起头,眉头微锁地把目光投向远方,无言胜却千言,但是远方并没有像上帝那样抚慰她所有的内伤。

眼前这个男人,孕前对她千依百顺,惟命是从,仿佛要把她捧成女皇,眼前,却不过是婆婆的傀儡罢了。

为了说服她把孩子生下来,远方信誓旦旦地说,你只管生,生完了什么也不用管,我妈是24小时保姆。

雅珍将信将疑地答应了。这次心想事成,小棉袄入手了,可是没有约定中的保姆,只有凶神恶煞的监工。

说起来女儿也奇怪,没日没夜的哭,几乎不睡什么觉,全家人只好轮流抱着。这也倒罢了,可是一轮到雅珍抱,那女娃反而哭得更厉害了,搞得雅珍很没有脸面。

于是婆婆把原因都归结到抱孩子姿势的问题上:“你要抱她舒服一点,不能坐着,不能站着,要走动,晃动。”说完还要纠正她胳膊的姿势。

雅珍还没有出月子,妈妈嘱咐她第一个月不能下床走路,会落下脚跟痛的毛病,不能总抱孩子,会落下胳膊痛的毛病。

雅珍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个罪?她那细胳膊细腿的,一点力气活儿也没干过。哪里是坐月子,根本就是受刑。婆婆每天对她各种横挑鼻子竖挑眼,如果雅珍抱怨,她就说:“头结婚前儿,你就应该做好准备。”

明艳,雅珍和慈珠有个叫西外那些年的微信群,每次群里聊天,提起自己的婆婆,都叫她:“容嬷嬷”。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上班了把孩子扔给她,看她还对谁指手画脚?”明艳从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说你什么就忍着,笑着,将来一分钱也不给她!”原本性情温厚的慈珠,也出于对婆婆这种动物的仇恨,放出了狠话。

三个女孩儿,不再是刚走出温室的花朵。当年农村的女孩子,都想找个本市男朋友,在当地扎根;而本市的女孩子,仿佛在择偶这一点上,都欠缺一点精明,一点眼光。

她们发现,越是自己原生家庭中具备的条件,越是她们在择偶时忽视的条件。她们希望从另一半身上得到自己成长中缺乏的东西,比如大家庭的温暖,比如乡土人的质朴,而忽略了其中暗藏的杀机和隐患。

岁月像洪水一样打磨着姑娘们的性格,让她们一年比一年尖刻,骨子里透着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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