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事态即将失控,李师道立刻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符纸递给身后二人。
“贴在脑门上,别说话!”
刘全有和王相维赶忙接过符纸按在自己脑门上一动不动,刘全有更是夸张,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死死地憋住,还冲着李师道竖了个大拇指,露出一副哥们都懂的表情。
“可以呼吸……”
“早说啊。”
刘全有长舒一口气,旁边不明就里的王相维也跟着有样学样。
李师道顾不上他们,一手缓慢地松开绳结,一手将符纸贴在自己胸口。
“呜呜呜~”
哭声越来越凄厉,那死婴的身形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着,他从一开始的小猫一般的身形逐渐涨到四人餐桌都放不下的地步。
桌子上的香炉、蜡烛和零食都被一点点挤落掉地,打开的旺仔牛奶流的满桌都是,可那白色的液体在碰到死婴的身体之后迅速变得混浊乌黑,像是阴沟里的烂泥。
“妈妈说爸爸不要我们了,她也不要我了……”
“她把我扔进了井里,那里好黑,好冷……”
“我好害怕……”
“我哭不出声,有老鼠咬我,我好疼啊……”
已经变作一团没有人形的肉团依旧在哭泣着,他的身体已经看不出四肢,扭曲的五官依旧在蠕动着。
“他们说,隔辈人,最亲了。”
“他们把我送到爷爷家来,爷爷家好温暖,我好喜欢……”
“爷爷?爷爷?爷爷!”
那肉团的声音逐渐变粗,得不到回应的他开始咆哮起来,发疯一般蠕动抽搐着,他身下的桌子不堪重负被压碎,破裂的木块刺入了肉团之中,那怪物发出刺透耳膜的凄厉哀嚎。
“爷爷,你在哪啊?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好害怕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怪物的叫声震耳欲聋,抖若筛糠的刘全有和王相维吓得蹲在原地不敢移动,而他们身前的李师道却只是看着那团蠕动肉团一言不发。
在凡人眼中已经化成怪物的死婴,此时在李师道的眼中只不过是一团怨气之中的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
李师道有些同情这个死婴,那被老鼠啃咬的死婴只不过是想求一个家,求一丝温暖。
这死婴被亲生母亲丢弃之前应该还活着,他还没有哭出声来,作为生灵的先天一炁还没呼出来就被溺死在下水道里。
他所渴求的不过是活着,来到王相维家里后这死婴也没有做出什么祸事,只不过他怨气太重,引发了老两口的噩梦而已。
“黄泉路上无老少,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李师道在心中感叹,此时他已经不能再放任着死婴继续增大了,此刻的死婴身边怨气越来越多越来越厚重,就连李师道都快看不清那死婴的本来面目了。
而在刘全有这普通人的眼中,那团扭曲臃肿的肉泥此刻正在不断变大,在那团肉泥之上不断鼓起一个又一个大泡,每个肉泡之上都有隐约的人脸浮现。
“这到底是什么邪祟!”
刘全有眼泪都要吓出来了,可是他却丝毫不敢动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蹲在地上,死死地用手按住贴在脑门上的符纸,心里面已经把能念得出名字的神佛都求了一遍了。
而在一旁的王相维虽然也是用手紧紧地按住额头的符纸,但是的表情极为复杂,恐惧之中却又带着疑惑和不解。
见那死婴眼看就要变成厉鬼,李师道不再耽误,抬手掐诀,捻指成咒,丹田先天炁上涌,经脉星辰力流通,李师道噙住一口清气念到。
“太上神灵,炎帝之精。光霞电掣,明耀三清。”
只见李师道整个人周身明光大作,一团白光阻挡了四周怨气漫涌,天上那团挡住日光的云彩也开始移动。
在李师道的白光之下,死婴周边的怨气开始消散,在刘全有和王相维的眼中,那些肿胀的肉泥也逐渐消散,那死婴逐渐恢复原本的大小。
李师道抬起手,此时的他只要将道法打到那死婴身上,就可以超度他离开俗世。
“见在今世,未及来世,承斯忏悔,悉使荡除。已过去者,不沦恶道,及处幽阴,速证往生长乐。”
随着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一道柔和的白光从李师道的指尖流向死婴小小的躯体,死婴的身体逐渐由实转虚,没一会就消散不见。
云飞日现,除了小院内破碎的桌子和零散的杂物证明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可刚刚的一切却如同一场噩梦。
“嗡~”
李师道拿起震动的手机,只见屏幕上是刘全有发来的三个字。
“结束了?”
“没事了,你们可以说话了。”
李师道转头看向二人,只见刘全有将那已经被汗水浸透一半的符纸小心翼翼的拿了下来,揣进兜里,一旁的王相维也是将那符纸收好。
“李先生,哦不,李道长,您真是神人啊。”
王相维热情洋溢的走上前,不容置疑地紧握住了李师道的手,和一个小时前的状态截然不同。
“那是当然,上次我没准备好让那邪祟偷袭了,今天我兄弟肯定帮我找回场子。”
刘全有熟练地搂住了李师道的肩膀,好像二人是有着好几十年交情一样。
“一会我做东,咱们去市里那家潮汕会馆,一定要和二位好好喝几杯,您二位真是我们家的贵人啊,要不是您二位,那东西指不定会给我们家闹出多大的乱子出来。”
王相维一脸热切,之前眼睛上的黑眼圈此刻都淡去了不少。旁边的刘全有此时更是眉飞色舞。
“潮汕会馆那可是好地方啊,在寿平城里要是没有预约可是去不得的好地方啊,王老哥,那今天可叫您破费了,哈哈。”
“哎,两位高人肯赏光,那是我王某的好福气啊。”
刘全有轻轻拍了拍一直沉着个脸的李师道,他冲李师道眨了下眼,意思是报酬的事酒桌上谈。
而此时的李师道完全没有跟他们客气的意思,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先生,您家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此话一出,让前一秒还热络的二人瞬间平静下来,刘全有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把揣在兜里的符纸重新贴回脑门上,并警惕地四处张望。
王相维此时也愣住一下,不过他还是老练,并没有像刘全有那样慌张,他从李师道的语气中判断,此时就算有事,也不会像刚刚那样恐怖。
“李道长,您能跟我明说吗?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李师道也没想卖关子,眼神犀利地盯着王相维。
“王老先生,您儿子是不是在外边犯了什么错事,相信您老也不会一点实情也不知道吧,您要是不说,后续的事情我们可不管了。”
一说到王相维的儿子,王相维原本憨厚朴实的老脸瞬间就耷拉下来了,只见他眼神微微摇晃,犹犹豫豫,没敢开口。
“好家伙,你儿子是不是干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才会引来如此邪祟啊,刚刚那团玩意儿可是叫你爷爷,我们可是都听到了,你现在要是再不坦白,全寿平,哦不整个北方能救你们一家子的人就在你眼前,你要是再不跟我们说实话,那这事你们可就自己担着吧。”
看明白势头的刘全有顶着额头的符纸,掐腰挺胸,狐假虎威。
“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王相维五十了,在人间活了五十年,我这大半辈子行的端做得正,怎么就没教好这个逆子啊。”
王相维捶足顿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两位,咱们进屋细说吧。这事家丑不可外扬,我在外面,我可没脸说啊。”
王相维把二人带入屋内坐好,在客厅将他儿子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故事并不令人意外,王相维作为寿平城里数得着的富翁,虽不是首富,但也是身价数亿,城外有矿的程度。王相维早年商海沉浮奋力打拼,在三十岁的时候才有了这个孩子,虽说不是老年得子,却也是对这个儿子疼爱有加。
王相维的儿子名叫王天烨,这孩子自打从高中时期就女朋友不断,上了大学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同时和三四个女孩有关系。
说到这刘全有突然插话,他说他知道王天烨,是在短视频平台上刷到过,说王天烨的网名叫寿平第一情深。
这让在一旁的王相维更是没法抬眼,老脸臊的一会红一会白。
等刘全有闭嘴等了一会之后,王相维才继续开口说道,他也不是没教育过这个不懂事的儿子,可是自己平时忙于工作也没时间天天监管他。
说到这李师道对此却见怪不怪,他知道王相维嘴上说自己疏于管教,说白了就是懒得管,自己的那几个叔叔对此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的还炫耀自己儿子玩的女人多是因为遗传自己长得帅,这种歪风邪气在富人家里太常见了。
王相维继续说道,说前两个月王天烨找自己说她把一个女孩肚子搞大了,对方不愿意打胎,反而要求嫁到他们王家,王相维说当时他把王天烨一顿臭骂,最后给了他两百万让他自己解决,后来就没再管过这事了,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刘全有听完火气大盛,迅速变了个嘴脸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开始指责王相维父子。
王相维自然没脸去反驳刘全有的高谈阔论,等刘全有说累了不说了他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师道。
“李道长,这事确实是我们家做的不对,可是如今这世道,这种事情也太常见了,可是怎么偏偏我们家这次这么吓人,不瞒您说,我们家除了这个也没有什么别的伤天害理的事了,您教教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我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
李师道看着王相维真诚的眼神,他也知道,这次的事绝不是这么简单,这个死婴身上疑点太多了,事情绝非这么简单的因果报应。
“王老先生,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产生的,确实不是那么简单能靠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这里面确实另有蹊跷。”
听到这刘全有突然精神了起来,李师道的这句话在他听来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这事不简单,要加钱。
刘全有觉得李师道也算是开窍了,于是坐直了身子,一脸正气的看向王相维随时准备给李师道打辅助。
“这件事的源头我可能还要调查一下,不过我对这死婴是怎么来的,我现在有个猜想,还得麻烦您带我们去一下后院,我想去看看那口井。”
“井?那口井都挖了十多年了,之前一点事都没有。”
王相维话虽如此,还是起身带着二人去了自家后院。
两分钟后,三人穿过王家别墅来到后院的那口发财井。
“这井是之前有高人给我们家看风水打的,说是可以保我家财源不断。”
王相维指着带着祥瑞浮雕的八方井说道,这井上有雨遮,青石搭垒做工是相当考究。
“这井当时我看过了,位置没问题,和他家风水也不犯冲,正好是丙方有井,官禄显赫,仁孝父子,友爱兄弟。”
刘全有小声在李师道耳旁说道,李师道点了点头,他向着井边走去,顺着井沿儿往下看。
井壁光滑,井水透彻,可是在李师道眼中,此刻他看向井中。
井里也有数十只眼睛看向了李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