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在京城中的宅邸是天子亲赐，府宅比北国的更大些，庭院幽深。
杜若忙乱了几日，如今郎君已是玉山侯，自然要重新置办家具和买些奴仆，免得被人看低了去。
因此直到七八日过后，她才从府中奴妇口中得知一件事情。
那管家婆子是专管采买的，消息灵通，也是特地为讨好她，上赶着来说的。
“郎君治水患立功，妹妹又是当今的皇后，自己也是一品侯爵，哪里不叫人惦记呢？”那管家婆子觑着眼前少女的神色，低低道来，“……听闻雪香公主于宫中宴会上对郎君一见钟情，正求陛下赐婚呢。”
少女低垂着的眼眸微微一缩，捏着针的指尖于是便不由得刺入掌心，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意。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心口像是堵塞了一团棉花一般，上不去下不来的。
至晚间，乔越从衙门回府，她便端着茶点进入书房，于灯烛之下安静地望着青年专注看书的侧脸半晌，方才缓缓开口。
“妾身……”她有几分难以启齿道，“近来听说了一件事情，雪香公主金枝玉叶，自请下嫁郎君……”
青年闻言，只将眼眸抬起来，落在她身上，语气倒是温和平静。
“确有此事。”
她于是便呼吸一滞，如同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低下头去，略显惶然地解释：“妾身并非有意打听此事，只是……”
她只是心内不安，惶然害怕罢了。
主母出身高贵，她便如一只蝼蚁一般，待对方过了门，自己的身家性命便攥在她手里了。
还有郎君……郎君本便只是几分怜惜自己，如此一来，恐怕能像此刻一般见着他，跟他说话用膳的次数了。
少女笼在宽大袖摆中的指尖缓缓蜷缩起来，眼睫轻颤着，呼吸不畅。
乔越却似乎并未将要迎娶公主的事情放在心上，他站起身来，在少女身畔坐下，伸出指尖，轻轻抚过她柔顺的青丝，语气温缓。
“即便公主过门，也不过是多一位主母罢了……我不会让她欺辱你的，我见过这位雪香公主，她是个宽和温和的女人。”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愿意考虑这门亲事。
似乎是为了宽她的心，青年温柔道：“不必在意她。”
杜若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低垂着眼睫，掩饰自己苍白的面色，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不在意？这是不可能的。
乔越今日进宫，本是天子传召议事，却又被皇后召见，先进了一趟凤仪宫。
凤仪宫内，宫殿宽阔，年轻妍丽的女子着一袭海棠红色缎面罗裙，端坐于窗下，指尖捧着书卷，朝他瞥去一眼，并不端架子，开门见山。
“关于雪香公主的求亲……”她轻声问道，“哥哥是怎么想的？”
乔越倒是神色平常，低声开口：“公主宽厚能容人，何况臣也需要一位嫡妻，才好站稳脚跟。”
他抬起眼眸，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弦外之音。
乔吟虽是皇后，母家却并无根深蒂固的势力，只有一个被罪臣之后，被天子破格提拔的玉山侯。
玉山侯府在京城能够风光，便代表着她也风光。
女子便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她只道：“翠玉既然已经成为了哥哥的妾室，她一心爱慕哥哥，听闻这一年来打理府中事务也很好，她会伤心的。”
“哥哥若真对她有意，断不可叫人欺辱了她，叫她满腹委屈。”
乔越俯身应是：“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