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奉上一份诏书,青年伸出指尖接过,他不必多看,便知其中内容。
见天子强撑着说了这许多话,面露疲色,他起身告退。
“父皇好好歇息。”
乘坐马车缓缓离宫之际,忽然间听得暗卫低声回禀。
“宁德郡主在等您。”
他低垂着眉眼,淡漠地吩咐一声:“停下。”
下了马车,果然瞥见深夜街道旁还开着门的一间茶楼二楼厢房,一抹亭亭玉立的身影正坐在窗前。
他伸出指尖,推门而入。
宁德郡主生得明眸皓齿,着一袭海棠红色缎面裙,裙摆重重叠叠,如花瓣一层一层撒落于地面。她妆扮随常,却也难掩周身的贵气十足。
见青年前来,只站起身,盈盈行了一礼。
“三殿下。”
二人相对而坐,少女自李奉指间接过那诏书,瞥了一眼内容,并不意外地轻轻扬眉。
“天子想必是病得心急如焚了。”
若不然,也不会如此迫切地要二人六日后便完婚……
她话语间并不见几分尊重,李奉也不足为奇。宁德郡主是大长公主的独女,大长公主是当今陛下亲姐,太后膝下抚养长大,手握实权,身份尊贵。若是男儿身,恐怕今日争储还要添上一人。
少女一目十行地看过,指尖捧起杯盏,缓缓抿下一口。
“三日后我便离开京城。”
她坦然道。青年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出于二人合作的关系,还是补上一句。
“我会吩咐人暗中护卫你离开的。”
宁德郡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起来二人只是交易,并无什么可聊的,目送李奉离去后,少女扶着婢女的手,缓缓步下楼梯。
婢女是从小跟随她的,忠心耿耿,对内情知晓,不由得问道。
“郡主何不跟三皇子殿下表露情意?”她是一心为自家娘子的,若是定下婚约,天子驾崩后,郡主便会是中宫皇后了。
更何况……郡主自小便一直倾慕于三皇子,她看在眼里。
却见少女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唇齿之间溢出一声叹息来,轻轻摇头。
“李奉心中被那一人填满了,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婢女犹然觉得可惜:“可是……”
若是郡主去争取,三皇子也未必一定会拒绝的。
宁德郡主却轻蹙起眉尖,嗓音愈发冷冽几分。
“难道我是什么没有男人会要的,非要自轻自贱地去贴他的女人么?”
她做不来这样自甘堕落之事,生为天之骄女,她分明可以自己选择人生,选择光明正大的爱人……而不是祈求别人的怜惜。
婢女自知失言,连忙闭嘴。
几日后,青年再度入宫,有宫人熬了汤药端进来,李奉瞥了一眼,伸出指尖。
“我来吧……”他低声吩咐,“都下去。”
如今他是天子亲封的东宫太子了,说话无人敢违抗,转瞬之间,偌大的宫室内便只余下父子二人。
青年绕过屏风,缓步上前,伸手撩开纱幔,只见榻上的身影愈发消瘦憔悴。
天子病重,不只是一句话那样浅短,而是病得只余下一把骨头了。
他指尖勺子舀起一些汤药来,喂到对方唇边,仿若悠闲地说起家常来。
“父皇……宁德郡主忽然染病,已经病得起不来身,被大长公主送回老家休养了……”
闻言,天子一惊,好不容易咽下汤药,才惊疑不定地问道:“怎会……这样巧……”
青年眉目温淡,波澜不惊地接着喂过去一勺药。
“许是她不愿罢。”
天子却并非傻子,在朝堂权谋中浸润多年,很快便明白过来内里的弯弯绕绕,望向自己寄予厚望的这个儿子。
“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