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玉理所当然地说：“这是乡下的土鸡蛋啊，不是养殖场的，肯定要卖得贵一些。”
唐建华皱眉：“我去批发鸡蛋，一斤是一块六，土鸡蛋是两块，这差价是四毛钱。追究起来，你算不算投机倒把？”
“我这个土鸡蛋在乡下是按一块七毛五收的，我挑那么老远过来，一斤赚个两毛五也只是腿脚费。东西好，顾客喜欢吃，你只管做就是了。这个菜赚得少，但咱们赚了人气呀，人家还叫咱们多供点野菜呢。”林婉玉不以为意地说。
唐建华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底踩了踩：“你总是有理。”
林婉玉摊手：“我又不是无理取闹。”
唐建华拿起笔算起账来，算好之后他把钱掏给林婉玉：“喏，这是今天的菜钱。”
笋子加上野葱差不多是五十斤，他又给结了整数。四斤半的土鸡蛋，扣掉成本之后，净赚一块八毛钱。一天就赚这么些钱，想买自行车还得攒一段时间。
拿到钱，她问唐建华：“我想批发一点干米粉回江河公社，你有没有认识的人？”
唐建华挑眉：“有，不过我得要介绍费。”
“哼！”林婉玉说，“行，要介绍费是吧？下次送来的菜涨五分钱一斤。”
唐建华问道：“怎么，你要回江河卖干米粉？你这个女人，看着一副憨傻的样子，可是精明着，什么钱都要挣一道。”
“我老公死了呀，我一个人养女儿，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快告诉我，拿到米粉我得去赶火车。”林婉玉说。
“你到桂花街去，那儿有一家顾氏米粉作坊，他们家制作的干米粉质量是最好的。”唐建华有些不耐烦地说。
林婉玉看着他：“你跟顾家很熟？”
“熟得很。现在管事的是我姑丈家的侄女。”
林婉玉说：“那你陪我去吧。”
唐建华说：“没功夫。我先歇一会儿，下午还得抡勺炒菜。你去找顾晓宁，就说是我介绍来的，她肯定给你批发价。”
林婉玉笑着继续问：“报你名字也可以赊账吗？”
“什么？你要赊账？”唐建华脸上露出费解的表情，“不是，你头一次跟人家打交道，就要赊账？你卖野菜给我，怎么不让我赊账呢？”
“我们俩不一样啊，你唐老板家大业大，不差钱。我就是农村来的一个小寡妇，兜里就那几个铜板。”
唐建华发出一声嗤笑：“你可别装可怜了。你厉害着，我看那个顾晓宁都未必是你的对手。我才不去给你做担保。”
“去嘛，我争取努力给你供货。”林婉玉说。
唐建华抿嘴：“我现在生意火爆，说不定别家店也做山野菜，我们的生意指不定能走多远。”
林婉玉逗他：“哥，别这样，咱们买卖不在仁义在。”
唐建华实在是累，不想走。他说：“你去了就报我名字，价格有优惠的。至于怎么付款，你自己跟她谈，我不掺和这种事。万一你跑路不给钱，她赖我头上，我找谁去？”
见他实在不愿意去，林婉玉也没有再勉强他。来了几次县城，她把街道都走熟了，挑起箩筐便离开饭店。
桂花街离饭店不远，过了三个路口就到。
顾家的米粉作坊就在街中间的一个院子里。因为米粉需要凉晒，院子里排着一排排的架子。不需要问别人，就知道肯定是这间院子。
林婉玉站在门口，大声朝里头问：“请问顾老板在吗？”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女听到她的声音之后，从晾晒架后面走出来，问她：“你是谁？”
林婉玉说：“我找顾晓宁。”
中年妇女往里走几步，扯开嗓子大声说：“晓宁，外头有人找你。”
“谁找我呀？”一个清脆的声音回应。
过了一会儿，一个挽着头发，戴着围裙和袖套的女人走出来，样子十分干练。
林婉玉连忙向她做自我介绍：“我叫林婉玉，是从江河公社来的。嗯，唐老板说您家的干米粉做得最好，我想过来批发一点回去。”
“唐老板？”顾晓宁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好笑，“乍一听我不知道是谁。进来说话吧。”
林婉玉跟在她后面进去，把箩筐放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凉晒的米粉，由衷地说道：“这些粉丝看起来真漂亮。”
顾晓宁自豪地说：“是呢，我们顾家的米粉，在周边县城里都是最好的。你随便看看，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等林婉玉拒绝，她人已经到屋里去。
过一会儿，她端着一个搪瓷杯子出来，递给林婉玉。
林婉玉接了来，喝下几口，端在手里，跟顾晓宁聊起来：“我给唐建华送野菜，返程就想带些干米粉回去。乡下开始春耕，他们有时候来不及做饭，煮米粉方便一些。”
顾晓宁打量她：“原来是你给他供野菜呀？他的饭店最近生意可好了，我们还在猜他是得到了什么高人指点。”
“我哪里什么高人？不过就是搞个噱头。”林婉玉谦虚地说。
顾晓宁开朗地笑：“会搞噱头的人就是厉害，唐建华那个人是搞不出来的。”
“也就只是占得了一个先机。过一阵子大家吃腻了，那就没有招数了。”林婉玉说完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我每次来县城，都要带个几十斤回去，您看能给到我什么价？”
顾晓宁提醒她：“你要给唐建华送野菜，确定还能卖干米粉？”
林婉玉点头：“嗯，他那边的事情不复杂，我可以换个人来送。米粉生意可以做久一点。”
“目前我们市价是两毛八一斤，批发的话是两毛三。”顾晓宁说。
“有价格保护吗？”林婉玉问道。
顾晓宁摇头：“这个东西到处都有，保护不了。你卖什么价自己定，不亏本就好。”
“我看米粉都是成把扎的。一把有一斤吗？”
顾晓宁点头：“对，一把是一斤。”
“我回乡下卖米粉，他们可能都是拿大米换的。你这里能接受我拿大米换吗？”林婉玉问。
“可以，一斤大米换八两米粉，你每斤再补我三分钱。”顾晓宁说。
林婉玉在脑子里算着，一斤大米市价是一毛九分钱，如果她不需要百姓补钱，一斤大米换六两米粉，她有五分钱的差价。
大米按市价卖她才赚得了钱，若是提供给像唐建华这样的饭店，一斤还得少两分钱。
那么一斤米赚三分钱。十斤米赚三毛，一百斤米赚三块。比卖野菜辛苦，但市场比野菜大。
在心里定好价格，林婉玉要谈结款方式：“能不能月结款？或者分批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