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已去,春日来临,军营四周随处可见草木繁盛,青山绿水,让人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沈樱坐在河边,脱了鞋,脚背轻轻触碰清冷的河水,不似冰水般扎人,却像一条柔顺的羊绒毛毯,按摩着脚掌。
“哇,好舒服。”
听见少女的感叹,周九溪正想劝阻的话咽了回去,他安静的坐在少女旁边。
见她若有所思,眸中盛着说不清的苦涩。
想了想,他还是没忍住,问:“有何不开心的事?”
沈樱摇头。
而后又点头,长叹一声,“师傅,你说强行拆散别人,是不是很可恶啊?”
没等周九溪回答,少女又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这就是很可恶,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要是真把人给拆散了,我怕是要遭报应!”
周九溪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也知道沈樱一直在撮合他和姐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执着,但从他听到的心声,零碎的关键词组在一起,他大概懂了,沈樱若是不这么做,会付出代价。
而这代价,或许是付出生命。
河水潺潺流动,少女脚背胡乱踢着,水花四溅,宛如她杂乱的心情。
半晌,她泄气一般,一把将怀中的信扔进河里,纸张没入水中,顺流而走。
周九溪听见她大喊,“不管啦!再也不管啦!”
他没开口问,也没打断她,就在一旁静静等着,等她平复心情。
夜幕将至,残阳如血,染红河水。
夕阳下,少女裙裾飞扬,清丽的五官染上绯色,带着魄人的美。
“我们出城去走走吧。”
周九溪牵过马来,没等少女开口,便扶着她坐上去,而他稳稳地坐在身后,挥鞭,驾马而去。
沈樱莫名心慌。
倒不是因为第一次骑马,而是师傅护在身后,她感受着头顶温热的呼吸,吹过耳畔,像在诉说。
她恍然生出一丝错觉,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而周九溪像要带她闯过绝境,踏遍红尘,看这大好河山。
清州城中街巷遍布,日落后,大多商贩收摊回家,多数街道冷冷清清,唯有花间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沈樱跟在师傅身后,走进一家酒肆,见他十分熟练点了果子饮和茶点。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精美的绿豆糕上来。
香甜四溢,钻入鼻腔,窜的人味蕾炸出火花。
“吃吧。”
周九溪将绿豆糕推过去,“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沈樱迫不及待拿起一块,笑道:“师傅请客,那我便不客气了。”
自这次任务过后,师徒二人都隐约察觉到,两人关系亲近不少,尤其沈樱发现,师傅现在看她的眼神更温柔了。
“可还有想吃的?”
周九溪倒了一杯果子饮递给她,轻声问。
沈樱环视一圈,观察店里其他客人桌上摆的,回过头,扬起一个期待的笑,“师傅,我想喝莲藕排骨汤。”
“好。”
跑堂收到吩咐,一把将汗巾搭在肩膀上,笑着说:“姑娘好眼光,这可是本店的招牌菜,您等着啊,马上就来!”
【招牌菜?所以莲藕排骨汤对古代来说,并不多见?电视剧误我啊,我还以为在这是一道寻常的菜。】
【也不知道糖醋排骨这道菜有没有。】
“沈樱。”
“嗯?”
沈樱闻声回神,猛地对上周九溪意味不明的眼神,就好像他看的不是沈樱,而是想透过“沈樱”看清真实的她。
【又来了,这种被看穿心思的感觉!】
沈樱警觉,却发现师傅收回了视线,满脸平静地问她,“你从前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她下意识以为,师傅问的是她没被寻回沈府之前,居住的家。她想了想,尽可能描述的身临其境,
“阴森森的,冬天冷得要命,吃不饱穿不暖,天花板上到处是蛛网,躺下去床板嘎吱嘎吱响,但是都没有老鼠声音大。”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养母,动辄打骂不说,还想把我卖到青楼去换钱,是我拼了命躲起来,才没被她找到。”
沈樱垂眸,想到书里的剧情,忍不住唏嘘。
原书里“沈樱”根本没躲过,她被养母卖到青楼,受尽凌辱,以至于后来被沈家寻回之后,她性情大变,总觉得是沈青雪抢走她的一切,害她落到如此地步。
于是才会有后来她屡次三番陷害沈青雪,才会有她爱而不得更加嫉恨,最终走上一条不归路,惨遭横死。
这似乎是每一个反派黑化前,都必须经历的磨难,从前沈樱看小说时,代入的都是主角,对反派角色嗤之以鼻。
如今穿越到反派“沈樱”身上,却莫名有些同情她。
若当年反派沈樱躲过一劫,或是沈家早两天去接人,是否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见少女神色郁郁,周九溪抿紧唇瓣,双拳攥紧。其实及时她不说,他也能想象到,她从前过得有多凄惨。
他有些后悔提及这个话题。
两人相对沉默。
半晌,一块橘红色玉珏,带着残存的余温落入沈樱手心。
“这是师傅平日戴在腰间那块玉珏。”沈樱惊讶,“真的要把它给我吗?”
在帐中那几日,沈樱曾看见周九溪细心擦拭这块玉珏,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要送给她呢?
却听见周九溪漫不经心道:“只是一块寻常玉珏,若你日后有难,拿着它可在大夏畅通无阻。”
也可用它来寻我。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沈樱反复咀嚼师傅的话,越发觉得矛盾,若是寻常玉珏,又岂会有这么大的权力?
但师傅眼神坚决,她不敢再推辞,只好手下。
橘红色的圆形玉珏,被少女小心翼翼挂在腰间,绯色的轻纱时不时随风飘动,像在抚摸着这个块玉珏。
周九溪心情莫名舒畅。
“比我戴着更好看。”
“多谢师父。”
望向少女莹莹的笑,周九溪只觉得,就算把全天下最好的宝贝都送给她,只要能看见她开心纯真的笑容,便值得。
“待徒儿回去,也送师傅一件礼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