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中央炭盆被踢翻，纷飞的碳灰伴随着若隐若现的火光铺开，有几块碳石滚落到沈樱脚边。
她吓得往后连退几步，直到整个人抵在窗户边缘，退无可退。
混乱中，蒙面人扫视屋内几个人，似乎在搜索目标，最终视线定在周九溪身上。
匕首再出，冷光与火光交汇，映照出长线条的寒光划向空中，眼看就要刺中。
下一瞬，周九溪一个空翻轻松躲过，而后防御转为进攻，倾身而上，三两下便将蒙面人匕首打落。
好巧不巧，又滚到沈樱脚边。
以防万一，女孩哆嗦着双腿，屈膝飞快捡起匕首，算作防身武器。
那边还在打，蒙面人虽丢了武器，但拳脚功夫不错，或者说是报了必死的决心，面对周九溪招招下死手。
“你不去帮忙吗？”
沈樱望着还坐在一旁悠闲品茶的司徒清，莫名焦急，“万一师傅打不过怎么办？”
她担心他。
而且很担心。
司徒清挑眉，嘴角微微上扬，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拿了茶壶，倒上一杯新茶，递过去，“尝尝。”
女孩紧紧捏着匕首，观察着那边的战况，那动作就好像在说，如果有什么不对她立马就会上去。
又看了眼面前的热茶，沈樱喉头一紧，抬眸看向司徒清，“你就这么信任他？”
其实沈樱不是不知道周九溪的实力，只是这蒙面人来势汹汹，每一招都是奔着取他性命去的，对于这种亡命之徒，不能小看！
然而司徒清“啪”地展开扇子，轻摇两下，从容道：“并非我想信任他，而是周九溪这个人，不得不信。”
“不信你看。”
沈樱顺着他扇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周九溪一只手负在身后，只用单手应战，不仅如此，那蒙面人显然快要不行了，整个人大喘气，反复进攻，又被反复压制。
而且，周九溪脸上带着笑。
不是平日里常见的，温和的笑，而是享受。
【嗜血……】
沈樱不禁想到这个词。
【可他不像啊！】
正当她思考之际，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周九溪忽然发起最后一波攻势，只一招，蒙面人四肢全被划伤，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战局结束，沈樱惊魂未定，望过去，却正好对上周九溪复杂的目光。
那眼神，像在担心，又像在害怕。
她莫名有种心事被看穿的错觉，随后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苦笑，“师傅真厉害！”
“我就说吧，他无法让人不信。”司徒清摇着扇子过去，没注意到悄然跟在他身后的姑娘，拿他当挡箭牌。
沈樱还是有些害怕，瑟缩在司徒清身后，跟过去查看情况，只见那蒙面人口吐鲜血，满眼死寂，因为求死不能发出哀嚎。
“谁派你来的？”
熟悉的问题，周九溪有信心这人不会再被暗杀，因为此处地势开阔，对面群山环绕，相隔甚远，再厉害的剑术都不可能射中。
然而此人嘴硬，偏过头，一副你杀了我也不降的气势。
周九溪冷笑，眼里都是杀意，语气嘲讽，“若你被敌军抓去，还能有如此骨气，我相信全天下人都会夸赞你。”
言外之意——暗杀报效国家的将军算什么本事。
蒙面人明显眼波微动，眸中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想到什么，闭上眼，带着绝望，“你杀了我吧。”
“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周九溪看着他惊讶的眼神，继续道：“之所以不杀你，是看你身手了得。”
“我这个人一向爱才，若你愿意跟着我，从今以后为大夏，为北溪，为百姓，你的噩梦便能结束。”
这样的杀手，多来自皇亲国戚或者王公大臣私自豢养，若无利用价值就会被毒死。
眼前这个人，是他逃离地狱的唯一希望，因为没有哪个将军，会宽恕前来暗杀自己的人。
蒙面人眼中刚闪过一丝希望，又迅速湮灭。
“你在担心家人？”周九溪早就猜到了，如此不要命，多半是因对方手里有人质，他放缓语气，仿佛在安抚，“你不用担心，我既有心招揽你，你的家人我自有办法营救。”
“我周九溪从不食言。”
“真、真的吗？”蒙面人并非不相信周九溪的实力，可对方来势汹汹，他又激动又犹豫，“你真的有办法救他们吗？”
司徒清展开扇子，忍不住插话，语气坚定，“你现在没有其他选择。”
确实，这已经是最幸运的结果了，若今日碰到的不是周九溪，他恐怕早就死了、
“我叫赵友怀，是、是国师的人。”赵友怀双拳紧握，满脸屈辱，“那个畜生抓走了我的妹妹，强迫她入府当小妾，我家势单力薄，毫无招架之力。”
“无奈之下，妹妹嫁了过去，我和父母本想着只要她日子过得顺心，总比丢了性命好，谁知婚后，那畜生成天酗酒，还时常殴打我妹妹！”
“我妹妹终日以泪洗面，绝望之际甚至想过悬梁自尽，可那畜生派人对我妹妹严加看管，让她求死不能。”
“后来那畜生不知从哪听说，我自小学了一身武艺，便用妹妹的性命逼迫我，来暗杀……”
抬眼间赵友怀满脸愧疚，仰头望向周九溪，顿了顿，撑着地面调整姿势，重重磕头，“王爷，我知道您是战神，是大夏的守护神，我本不想杀您的，我、我……”
说着他止不住哽咽。
周九溪屈膝蹲在他身前，抬起他的胳膊，“君子之行，论心，我理解你的苦衷。”
“乱世之中，到最后没有谁能独善其身，你有一身好武艺，若能投身军中，保家卫国，我相信你父母和妹妹都会为你骄傲的。”
“王爷……”许是没想到周九溪会同意，让他加入北溪王军，这可是大夏最强的军队，赵友怀抬手拂去眼泪，眼里全是感激，额头又重重磕在地上，“赵友怀从今以后，誓死追随殿下，誓死追随王军，誓死守护大夏！”
烛火葳蕤，莹莹火光下，沈樱偏头看向周九溪的侧脸，长睫因为眨眼轻轻颤动。
【他好像，并没有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