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在场官员中有三位青年是李敬的门生,眼下这种情况,他们都不免为老师捏一把汗。
但僵持一会儿,没人敢站出来同里敬站在一起,因为明眼人都能看见皇上有多重视国师,对上升之术更是深信不疑,李敬此举完全是在质疑皇上的判断。
就算他是三朝元老,此时的皇上也忍无可忍了,明黄色的龙袍在大殿金灿灿的烛光映衬下,散发刺眼的光辉。
皇上怒目直视蹬着李敬,重重将手中酒杯抛下,瓷片碎,滚到李敬面前,像一个赤裸裸的警告,眼看皇上就要发威,国师终于开口了。
面对质疑,他似乎一点也不慌,而是淡定地望向那边跪着的李敬,挥动拂尘朝他行礼,面带微笑,
“李老人不愧为三朝元老,已经告老多年,却仍不忘心系陛下,这一点和贫道所求不谋而合。”国师捏着一颗药丸放在视线中央展示,“贫道研制这长生丸,正是希望皇上能够万寿无疆,才好福泽万民。”
这一番话言辞恳切,乍一听感情真挚,国师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但又把为其裹上“为了皇上”的外衣,李敬越听越觉得冠冕堂皇,因而更加生气。
“你这妖道,皇上面前还在口出狂言,休要把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同老夫为皇上着想的心相提并论。”
李敬为官清正,却也太正,不过一两句话之间,便被对方下了套,国师闻言,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弧度,顺着他的话往下,
“既然大人认为这是旁门左道,不如亲自上前验证一番,如何?”国师转身朝皇上弓身,满脸自信道:“陛下,李大人在朝中威望甚高,若他不相信贫道,这长生丸恐怕很难服众啊!”
这下更是直接把李敬抬到皇帝头上。
一个已经告老还乡的大臣,当众质疑他的判断,而且仗着自己元老的身份给他下马威,皇上巴不得赶紧杀杀他的锐气,随即点头答应。
大内总管大内总管,很有眼力见,赶紧过去扶起李敬,缓步走到国师面前。
接着国师看了一眼李敬,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而后从容地取出一颗长生丸,递给正扶着李敬的大内总管,嘱咐道:“黄公公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他的话,李大人总相信吧。”
李敬回看国师一眼,没明白他到底想干嘛。
只见黄公公毫不犹豫吞下药丸,随即借用羽林卫留下的短刀,一刀下去,手背立马多了道血痕,可是很快,那血痕又消失了。
“这不可能!”
李敬目瞪口呆,一把抓住黄公公的手左右翻看恨不能钻进皮肤里查探,可那血痕确实没了。
而且还是在自己面前,由他亲眼所见。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李敬仿佛魔怔一般喃喃自语,不断着这句话。
这下倒是顺便打消了其他官员的顾虑,原本他们还对国师能力半信半疑,如今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血痕消失,足以证明长生丸的功效。
霎时底下传来一片赞叹声。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陛下,能得到国师这样的高人相助,我大夏江山可用保无虞啊!”
“是啊是啊,只要有了这长生丸,国力强盛岂不指日可待!”
叫好声过后,又有人忽然反应过来,冷哼一声,揶揄道:“看来李大人当真是老糊涂了,皇上乃九五之尊,岂会轻易就被江湖术士蒙蔽,你口口声声指责国师,难道在你心里,陛下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吗?”
眼看局势逆转,场上那些本来默默支持李敬的人,此时全都垂着头一言不发,像是生怕跟他扯上关系而被牵连。
李敬望着他们,横眉冷目,只觉讽刺。
“李卿,朕体恤你是三朝元老,平日你诸多言辞就算再不得体,朕通通都体谅了,唯独这件事关乎大夏,容不得你胡言乱语!”皇上冷眼瞪他,“朕想,你欠国师一个道歉。”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李敬可是元老,是连见了皇上非必要情况,都可不跪的人,如今却要他当着那么多人面道歉,这和当众羞辱他无异。
有了皇上撑腰,国师面上更加自信,微微朝皇上弓身以示感谢,却没明说,他到底需不需要李敬的道歉。
这一刻李敬只觉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置身火海,一阵猛烈咳嗽后气血上涌,天旋地转之际,他听见席位上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
“陛下,可容臣说两句?”周九溪站在原位,朝皇上行礼。
皇上一听眉头紧蹙,“你不会也是来劝朕的吧?”
“陛下误会了,国师大人所制长生丸,效果哦惊人,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臣不敢置喙。”周九溪朝国师微微弓身,看起来确实十分尊敬他的模样,笑道:“臣只是听说修道之人不拘小节,遵循道法自然,故而有一问题想请教国师。”
眼前的男人气度不凡,虽然他面带微笑,但总让人看不清他到底站在哪边,直觉告诉国师,稍安勿躁,所以他笑着回礼,“但说无妨。”
周九溪扫了眼满脸憋屈的李敬,视线落到国师脸上,正声道:“《道德经》有言,知常容,容乃公,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这句话所说,是在告诉修道之人应当学会宽容,大度包容才能大公无私,合乎自然才算得道,不知我这样理解,对不对?”
不明白周九溪这话什么意思,但国师还是下意识点点头,“是。”
“既如此,今日李大人对国师持出言不逊一事,如果用道法解释,便是不合乎自不顺应以天意,你身为修道之人,引领他得道,是你的本能。”
“那么同样,他作为肱股之臣,为皇上和百姓考虑也是他的本能,换句话说,二位所求之事不谋而合,既然都是为了天下,为了皇上,为了百姓,我想国师大人想必不会同他计较。”
周九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两句话就把国师强行架到一个,超脱圣人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