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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都市 > 逢君 > 第 74 章 大结局下(我愿意...

落了一夜的雪渐渐化去,窗明几净,本该是最明媚的朝晨,御书房的空气却在这一瞬凝固,章老爷子这话无异于一道惊雷,砸得大家措手不及。

皇帝第一反应恼怒非常,这老爷子也忒没眼力劲了些,这么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大功造成,他竟要撺掇着儿媳妇和离,皇帝脸色有些难看。

可很快,目光在对上那双布满悲伤,恐惧,如惊弓之鸟般余悸深深的眸子,皇帝心里的恼怒悄然而散。

老爷子这三十年过得如履薄冰,命悬一线,他面颊每一条血痕无不彰显着这一路来的困苦艰难,云栖是他一手养大,他盼望着外孙女过平安日子,实在无可厚非。

而皇宫比起寻常百姓家,纷争自然是不可避免。

皇帝正琢磨着如何给老爷子一个交代,这时,有人起身迈开一步。

他朝那人看去。

荀允和沉默地来到徐云栖身侧,好巧不巧挡在了裴沐珩与徐云栖之间。

他拱袖开口,“身为内阁首辅,臣有必要提醒陛下,太子妃殿下的身份着实可能掀起悍然大波,眼下陛下登基只有三日,朝臣忙着国葬与登基一事,无暇他顾,待局势稳定,礼部翰林院与都察院的御史,均会盯着此处不放,这些人是大晋朝廷之喉舌,您堵得住这悠悠之口吗?”

“其二,身为父亲,臣也认为,云栖不适合留在皇宫。”

裴沐珩脑子轰了一下,双目如同凝渊一般深不见底,从得知徐云栖外祖父的真相后,裴沐珩一直以来心里隐隐有一股不安,她是为寻外祖父而上京,那么寻到她外祖父后,是不是她又如过去那般潇洒地离开。

果然不出所料,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他深深闭上眼,尖锐的喉结来回翻滚,喉咙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又被他生生咽下去。

荀允和话音刚落下不久,殿外响起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新任司礼监秉笔黄维急忙绕进内殿,他先是看了一眼殿内诸人,随后忧心忡忡道,

“陛下,太子殿下,钦定太子妃的旨意昨夜发去礼部,今日清晨有固执的太学生在正阳门蓄意滋事.”黄维看着徐云栖有些不敢往下说。

皇帝抚了抚额,他也料定此事不易,却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他先安抚道,“大行皇帝刚走,城中尚有些余党贼心不死,借此兴风作浪,珩哥儿媳妇不必放在心上。”

黄维又苦笑道,“立后封妃的折子礼部已勾签并无异议,就是太子妃这儿,萧尚书人在外头,意思是想与陛下与殿下商议.”黄维说到最后,已声若蚊蝇。

郑玉成因是十二王一党,已被革除尚书一职,原刑部尚书萧御立了功,迁礼部尚书接任次辅一职,裴沐珩将心腹刘越调入刑部,接任刑部尚书。然而萧御此人过去虽与荀允和交好,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竟是主动担任起制衡首辅的职责来。

不等皇帝开口,裴沐珩已面色如铁道,

“父皇,儿臣去处置此事。”

旋即他绷着脸大步出了御书房。

老爷子知道这种事今后

还会屡见不鲜,他可不能看着外孙女整日被人指指点点,连忙拉了拉徐云栖的手腕,温声道,

“孩子,皇宫不是咱们能待的地方,你跟外祖父走,过??╬?╬?()?()”

徐云栖被他扯得一晃,眼底那抹怔忡也随之被抖落。

她抬眸看着皇帝问道,“陛下,敢问您,太子殿下还会娶其他妃子吗?()?()”

皇帝听了这话,喉咙顿时一哽,沉默片刻,他看着徐云栖为难道,

“云栖,父皇与你实话实话,历朝历代皇帝要平衡各方势力,最行之有效的法子便是封妃,即便沐珩答应你不要旁人,百官也不答应呀。()?()”

徐云栖面露凝重,她生长在乡野,对于皇宫的认知与敬畏是有限的,直到这几日,亲身经历了皇室权利倾轧,置身刀山火海,亲眼看到同室操戈下那场血雨腥风.心底何尝没有生出几分茫然和困顿。

怕吗,多少有一些。

只是这些顾虑和迟疑,终究被半夜那具温暖结实的身子给暖化,给驱逐。

而眼下听到他们这番话后,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她会是裴沐珩理想中的皇后吗?

她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吗?

答案毋庸置疑。

为了她与整个朝廷为敌。

太为难他了。

先皇驾崩了,那层压在裴沐珩脊梁上的桎梏已被解除。

他可不必再履行那场婚约,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徐云栖确信自己不会为裴沐珩让步,那就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她缓缓折下膝盖,慢慢跪了下去,她头额点地,轻声道,

“请陛下成全。()?()”

皇帝见对面三人态度如此坚决,十分头疼,若他还是熙王,此事很好处理,依着徐云栖便是,可一旦他坐在皇帝的位置,就不得不认真审视这个问题。

历朝历代没有行医的皇后,徐云栖已经一次又一次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对于此事毫不让步,这么一来,放她走,长痛不如短痛,着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不是什么事都能用利弊来权衡,皇帝还真做不到过河拆桥,他只能行缓兵之计,

“此事朕会慎重考虑,老爷子先下去歇着吧。”

在老爷子看来,皇家未必非徐云栖不可,他这么做也算是给了皇帝和太子台阶下。

他慢慢搭着徐云栖和银杏的胳膊起身,随后看了一眼徐云栖,徐云栖眉目始终低垂,浓密的鸦羽将她所有情绪掩得严严实实,老爷子将她养大,还能不知道外孙女的习性,他轻轻拍了拍她手背,

“都会过去的”

三十年的颠沛流离都过去了,仅仅一年多的夫妻之情又算得了什么。

裴沐珩很快就会有新欢入宫,而她也将在江湖四野遇到更合适的人。

看透世间沧桑,历经人心险恶的老爷子,实在没把这点事当回事。

祖孙三人一齐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转身出殿。

隔壁传来裴沐珩模模糊糊的嗓音,徐云栖却木着脸没做任

何停留,既然已决定离开,自然就该快刀斩乱麻,毫不拖泥带水。

荀允和看了皇帝一眼,拱了拱衣袖转身追出去。

老爷子腿脚不便,下奉天殿的台阶时走得极慢,荀允和很快便追到三人身后,

“云栖.”

徐云栖听到有人唤她,不知为何身子忽然晃了下,脚步顿下。

荀允和叫停她后,绕至她跟前,看着她,“云栖。”

徐云栖肌肤白得近乎透明,那薄薄的血色似要溢出来,她毫无所知,一如既往露出笑容,“您还有什么事吗?”

冬阳透过云层洒下一片绚烂的光芒,今日的阳光仿佛格外刺眼,她这样想。

荀允和深望着女儿,字字用力道,“云栖别怕,大胆往前走,爹爹会替你善后。”

徐云栖眼睫微颤,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份属于父亲的伟岸。

她虚白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用力点头,“好。”

随后荀允和就目送他们祖孙慢慢走下这份不该属于他们的殿台,他独自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事,忙唤住银杏,“银杏,记住将你家姑娘和老爷子送去荀府,明白吗?”

银杏遥遥朝他挥了挥手,“我晓得的,您放心吧。”

荀允和露出会心的笑容,待他再次转身上殿,就看到裴沐珩立在台矶之上,负手张望前方。

他似悬崖边孤零零的一颗青松,眼神凝着面前的虚空,一动不动。

荀允和眼下摸不清他是什么打算,拾级而上来到他跟前,先是拱袖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大行皇帝刚去,二人身上均是一身雪白的孝服,这身孝服却衬得裴沐珩面颊近乎透明一般的白。

他视线始终凝望着那道身影,即便模糊了,他也能凭着记忆描绘出她纤细窈窕的模样。

“您一定要拆散我们吗?”裴沐珩面无表情地说。

荀允和直截了当回道,“殿下应该明白,你们并不合适,如果当初不是陛下阴差阳错赐婚,殿下也不会娶她这样的女子。”

“不要跟我说当初,不要告诉我如果”裴沐珩面色近乎冷酷无情,“已经发生了什么便是什么,没有什么假如和如果,现在她是我的妻,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我喜欢她,要留她在身边,也没有人能阻止得了我。”

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裴沐珩身上再也没了过去那份斟酌与隐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霸气和独断显露无疑。

荀允和闻言唇角掀起一丝嘲讽,也毫不示弱,

“新朝初立,您好不容易入主东宫,当以政务为重。”

“而且殿下应该明白,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

裴沐珩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如果我不放手呢?”

荀允和面上露出深意,“清予,你是个比谁都明智冷静的主君,你是这天底下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你为此步步为营十几载,比谁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成果,在你心里,天下安定,四海归一,百姓安居乐业,才是你最大

的抱负。?()???$?$??()?()”

“至于女人.()?()”

荀允和不无嘲讽地说,“你会缺吗?你对云栖这点缺憾迟早会被更多不一样的宫妃给填补。()?()”

“你如果真的爱她,就该给她自由,让她过她想过的日子,你知道,与人争风吃醋这种事她不擅长,她也不可能为你放弃什么,眼下趁着还没孩子,你们之间没有什么束缚,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裴沐珩敏锐地从他这番话里抓到了症结所在。

“您觉得云栖会被取代?您对我这么没信心是吗?”

荀允和苦笑,“我也是男人,我也曾对一个女人心心念念,我也曾许诺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呢,我照样可以放手让她离开,因为我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荀允和说到这里,眼底是绵绵无尽的苦涩甚至是自嘲,

“清予,我不仅对你没有信心,我对时间没有信心,我对历朝历代三宫后院的皇室规制没有信心。”

“只要有一丝可能,作为父亲,我都想替她博一片广阔而无畏的将来。”

“况且,你也算不得一个很好的丈夫,不是吗?”

荀允和扔下这话,朝他无声作了一揖,掉头往内阁方向离去。

裴沐珩蓦地愣住,所有恼怒郁懑均被最后一句话给击个粉碎。

岳父配合他与裴循做戏是真,秋后算账也是真。

苦果是他自己所种,他现在怨不得旁人。

不破不立。

裴沐珩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转身进入御书房。

皇帝正在殿内焦急地踱步,见他神色落寞进来,忙问,

“你心里是个什么主意,你给父皇交个底!”

裴沐珩冷冷淡淡看着他,没好气道,“您为什么还问这样的话?这世间从来没有人和事能足够拿来与云栖相衡量,除了云栖,我谁也不要。”

皇帝愕然了片刻,问道,“你怎么说服百官?”

裴沐珩神色冷漠,“不需要说服,没得商量。”

“第一个恶语中伤者,发配一千里,第二个,发配两千里,第三个,发配三千里,新朝刚立又怎样,越乱,越要拿出雷霆手段应对!”裴沐珩十分强硬地说。

“凭着那几张嘴也想左右皇室,做梦,就用正阳门太学生一事,给百官打个样!”

皇帝从他冷峻的眼神看到了势不可挡的决心,做爹的没有拦着他的道理,“行,就按你说的办。”

少顷,裴沐珩又深思熟虑道,“不过,岳丈大人说的也无不道理,要从源头上解决麻烦。”

他在御书房来回踱步片刻,想了个辙,

“黄维!”

黄维立即搭着拂尘从屏风处迈进来,“殿下请吩咐。”

裴沐珩沉吟道,“你即刻去一趟青山寺,让慈安大师放出‘凤出荀府’的谶语,云栖是观世音在凡间的化身,她行医便是普渡人间苦难,她是我大晋的祥瑞。”

皇帝听到这里,神色发亮,抚掌一笑,“此计甚妙!即可堵天下悠悠之口,也给了云栖行医名正言顺的理由,珩儿

()?(),

还是你脑子好使。”

皇帝心事一除()?(),

面色稍虞?()_[(.)]???♀?♀??()?(),

准备往外去()?(),

“你先忙,我去瞧瞧你母后进宫了没有。”

“等等。”裴沐珩叫住他,

皇帝回眸看他,“怎么了?”

裴沐珩指了指案上铺好的明黄圣旨,

“下旨,赐我与云栖和离。”

皇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什么意思?”

裴沐珩目色苍苍看向白皤飘飘的殿外,

章老爷子不足为虑,荀允和的顾虑必须消除,而云栖呢这场婚姻起源于被迫,起源于不情不愿,少了一分完美。

他要给她一份完美。

*

老爷子三人不紧不慢出了宫,抵达东华门时,一柔秀的妇人立在一辆马车处,章老爷子看清那道身影,怔立住了。

章晴娘泪眼婆娑站在风口,目光来来回回逡巡那个寡瘦的老头,试图从他身上寻到往昔一丝熟悉的痕迹,可惜没有,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老爷子磕头,“爹爹!”

一旁的徐科也跟着给老爷子下跪。

老爷子大约有五六年没见到女儿了,心底唏嘘许久,抚了抚眼角的泪,连忙上前伸出手,

“都起来,都起来”

章晴娘二人迎着他上了马车,银杏跟着侍卫在外头赶车,徐云栖陪坐一侧。

章晴娘抱着父亲的胳膊一遍遍问事情经过,老爷子打算让徐云栖来应付,怎料徐云栖靠着车壁脸色有些倦怠,老爷子便避重就轻敷衍几句。

这样的画面,章晴娘已不陌生,过去他们爷孙俩也是这般,总总没几句真话给她。

章晴娘拭了拭泪痕,最后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爹爹跟我回徐府,往后就跟着女儿过日子,别再东奔西跑了。”

徐科也连忙应声,“对的对的,也给我们孝敬您的机会。”

章老爷子意味深长看着他们二人,笑道,“不必了,我与云栖已打算离开京城。”

章晴娘震惊了,她眼风扫向徐云栖,“栖儿,你打算离开京城?那太子怎么办?”

徐云栖笑道,“我的事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章晴娘不再多言,当着徐科的面她也没有深问,想必徐云栖这么做,也有荀允和的意思,既然荀允和插手,她就不担心了。

徐云栖身份尴尬不好去徐家,章老爷子也不好意思借住荀府,最后祖孙二人选择的落脚地,是让他们最为自在的城阳医馆。

医馆是十几年背井离乡刻在骨子里的归属。

章晴娘知道自己奈何不了父亲,泣不成声,“女儿不孝,女儿对不住您。”

章老爷子舒舒服服坐在医馆二楼的太师椅,浑不在意道,“傻孩子,没有你就没有云栖,有这么好的外孙女承欢膝下是你对我最大的孝顺,你过得好,我们爷俩就放心了。”

瞧瞧,永远是这一句话。

章晴娘心情复杂看着父亲和女儿,二人一人坐一边,一模一样的神态,如出一辙的语气。

是她

永远介入不了的默契。

章晴娘咬牙问()?(),

“你们什么时候走?”

章老爷子看一眼徐云栖()?(),

“等宫里旨意下▔_?_?▔()?(),

估摸就是这几日吧。”

章晴娘捂着嘴哭出声来()?(),

老爷子又是一番安慰,好在这样的场景对于彼此来说已经司空见惯,章晴娘很快又稳住了,跟着徐科回了徐府。

银杏收拾屋子去了,老爷子被胡掌柜请去楼下喝茶叙旧,徐云栖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有小药童递一杯茶给她,她接在手中,烫而不自知,窗外人潮汹涌,有人抱着孩子买冰糖葫芦,有人挑着货担走门串户,还有人优哉游哉哼着不知名的曲儿。

她五内空空。

思绪被一种莫名的酸楚侵占,她这是怎么了?

到底是同床共枕一年多,一时难以接受也寻常,她这样跟自己说。

就在这时,两位女药童扶着一妇人上了楼来,“徐娘子,这里有位婶婶腹痛三日了,您给她瞧瞧。”

徐云栖愣了愣,僵硬地转过身来,看着那妇人神色痛苦地呻/吟着,迟疑地应了一声,“欸,我就这来.”

刚站起身,那头银杏从西屋迈出来,接过话,“姑娘歇着吧,我去帮忙便是。”银杏与她一起长大,何时见徐云栖魂不守舍过,明白她心里难过,

她将一块热帕子递给徐云栖,徐云栖木木地接过,看着银杏代替她进入雅间。

明明上回哭哭嘤嘤的那个人是银杏,明明上回她毫不犹豫一丝不苟地投入了诊治中。

徐云栖纤指摁着头额,望着窗外沉默良久。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背叛者。

他一定很难过吧,也一定会恨她吧。

罢了,很快就会有新的妃子入宫,他对她这点情愫也终将淹没在那一声声娇吟燕语中。

老爷子上来歇息,瞧见徐云栖独自坐在窗下发呆,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肩,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

“起先会有些难,过一段时日就好了。”

徐云栖回眸朝他露出个笑容,“孙女明白的。”

她从不叫人操心。

老爷子看着她眼底微闪的泪光,点了点头。

是夜,荀允和忙完公火急火燎回府,打算亲自给女儿做上几个小菜,哪知管家告诉他,徐云栖压根没回来,荀允和气得两眼发黑,拔腿上马就往城阳医馆赶,一进大厅,听得楼上传来老爷子笑声便沉着脸蹭蹭上楼。

他在角落里发现了徐云栖,

“云栖,你怎么不回家?”他走过去问她,

徐云栖慢慢站起身。

老爷子见状挥挥手,示意胡掌柜等人下去,待无关人等离开,他方慢悠悠坐下来,与荀允和道,

“晴娘跟你分开了,我以什么身份去荀府住?荀羽呀,你让我和云栖自自在在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荀允和一想到女儿即将离京,何尝舍得,他没有理会老爷子,而是拉着徐云栖一块坐下,握着她温软的手腕不舍得放,

“囡囡,你先回荆州,爹爹方才已着人回去置

办院子,你们就在荆州开一家医馆,待爹爹将京城诸事安排妥当,就回来陪你。()?()”

老爷子在一旁听了登时愣神,“你这内阁首辅不做了?()?()”

荀允和看着女儿回道,“不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囡囡分开。()?()”

他要亲自给她送嫁,护着她一生。

徐云栖愣愣看了他许久,鼻尖发酸。

老爷子听了好一阵无语,最后气他道,“你早想明白不就没事了吗,你若是肯听我的,安安分分在江陵当个教书先生,现在你跟晴娘怕是生了一箩筐孩子,云栖也不必跟着我风吹雨淋的。?()?[(.)]№?。?。??()?()”

荀允和听了这话,呆了呆,竟是罕见没有驳他。

可惜人不经历困苦就不能明白,平平淡淡守望一生才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荀允和留下两个人手护送徐云栖回荆州,临走时告诉她,

“陛下的旨意大概明日就会下来。”

徐云栖“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这一夜又送来两个重症患者,徐云栖终是打起精神应对,忙到半夜,就这么浑浑噩噩睡下了,翌日清晨是医馆最忙碌的时候,住在这儿,不可能不搭把手,等到午后徐云栖方闲下来。

老爷子坐在雅间亲自教授胡掌柜十三针的要诀,银杏正在哄一个高热的孩子用膳,徐云栖发现后院晒着的药盘被打翻了,连忙下楼来,亲自将那盘金银花给捡好。

楼上窗口探出银杏半张笑脸,

“姑娘,包袱都收拾好了,胡掌柜说晚边有一趟车队要回荆州,咱们正好搭车回去,一路也有个照应。”

“哎”徐云栖清清落落立在艳阳下,应了一声。

心里的空茫感更甚了。

要离开了吗?

她这一生在不停地相遇,不停地告别,她的脚步从来没有迟疑过,这是第一次踟蹰。

金银花堆在盘子正中,徐云栖一点点将之拨开,层层叠叠的小黄花在艳阳下泛着清香,徐云栖摆弄一阵,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云栖.”

徐云栖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双肩颤了颤。

是幻觉吗?

大概是吧。

这一次,他的嗓音更为清晰地传来,

“云栖。”仿佛在耳边响起。

徐云栖蓦地回眸,那道修长的白影矗立在院子正中,五颜六色的炽芒交织在他眸眼,衬得那张瓷白的俊脸瑰艳般炫目,徐云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道,

“你怎么来了?”

她虚虚握了握拳,有些手足无措。

大约是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她很努力挤出一线笑容,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用午膳了吗?”

裴沐珩静静望着她,一日不见她像是瘦了些,眼下微有些黑青,

是在医馆住的不好吗?

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他贪婪地看着那张娇软的面容,克制着情绪,露出清隽的笑,“我是来送圣旨的。”

他往自己掌心指了指。

白皙的指尖正握着一

道明黄圣旨。()?()

徐云栖一怔,那一瞬有泪意充滞眼眶,差点蓬勃而出,她不习惯失态,忙垂下眸遮掩了下,僵硬地应了一声,“哦”()?()

他为什么要亲自送来,让一个小内使传旨便是,徐云栖狼狈地想。()?()

“谢谢。”她保持着风度朝他伸出手,要那份和离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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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沐珩垂下眸,慢腾腾将圣旨一端搁在她掌心,徐云栖微微握住,两个人视线都落在那道圣旨,谁也没松手。

“云栖,我忽然在想,之前那段婚姻有太多遗憾,我不曾亲自与你求亲,不曾接亲,不曾洞房。”他哑声道。

徐云栖眼眶窜出一阵潮气,她抑了抑,失笑道,“都过去了。”她抽动圣旨,裴沐珩第一下还没松开,那双漆黑的眸只一动不动注视着她,“可我心里一直很难过,为此深深自责。”

徐云栖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等他下次迎娶太子妃不就可以弥补了吗?可一想到他即将与另外一个女人白头偕老,徐云栖心里压了颗石头般难受,她再次用力抽动圣旨。

裴沐珩这一下松了手。

随着那抹力道的消失,徐云栖心底跟着一空。

太阳西斜,冬阳将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长,其中一半交叠在斑驳的院墙,

“云栖.”隔着一步的距离,裴沐珩声线清冽地开口,“现在你自由了。”

寒风拂过她发梢,些许碎发在鬓角处翻动,徐云栖眯了眯眼,自由吗?

好像并没有想象中如释重负。

“云栖有选择婚姻的权利了。”他这样说,

徐云栖面露怔惘,忽然想起赐婚那一日,本已订婚的她面对突如其来圣旨时的无奈,她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是啊,”随后又道,“你也是。”

裴沐珩忽然笑了,眸眼含着初生般的真挚,“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祖父当年将你指给了我,让我遇见了最好的云栖。”

有幸在那样一个烟花漫天的夜晚,那个娉婷的女孩提着裙摆朝他奔来。

有幸那一夜他出现在白玉石桥,遇见最好的你。

“我的选择始终只有云栖一个,那么云栖你,愿意再嫁我一次吗?”

徐云栖懵了一下,脸上笑容渐渐凝固,眼底那片怔惘骤然消退,露出无比清澈明亮的眸色什么?”

他不是来送和离圣旨的吗?

他想清楚了吗?

那么多世家贵女不要,只娶她一个?

裴沐珩眼神无比坚定,再次往前迈开一步,深邃的眸眼如漫天星海般倾垂,“云栖,你愿意嫁给我吗?没有圣旨的压迫,真心实意地嫁给我,毫无顾虑地选择我一次?与我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眼神亮度逼人,灼灼的似要戳破她面颊。

徐云栖喃喃看着他,脑海一片空白,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唇蠕动了一下,有三个字毫无预兆脱口而出,

“我愿意”

徐云栖说出这三字时,自个儿都愣住了。

这是她心底真正的声音吗?

难怪心里突突

得难受,脚步灌了铅似的不想离开,难怪昨夜魂不守舍,辗转难眠。

裴沐珩察觉她嘴唇发出一点气音,微弱得辨别不出。

“你说什么?()?()”

他紧张地问。

徐云栖眼睫轻轻颤动,开始认真审视他这句话,以及这场声势浩大的婚姻。

她怕被宫墙束缚吗?

不,真正强大的人从来不会为外物所束。

她从来都是自由的,她这个人只要做什么,从来没有人能够阻挡她,她总能用自己的方式达到目的。

她已经备好行囊了,眼前晃过的是他清润的眸眼,他柔软的唇瓣,他将她抵在梯子上肆无忌惮地亲吻,她才发现,她对面前这个男人无比熟悉,闭着眼都能描绘出他的轮廓,她知道他喜欢她轻轻咬他,喜欢她用指腹漫过他尖锐的喉结,喜欢她在情浓处咬着耳廓唤他夫君。

迟疑的脚步已经昭告了她的心思,内心深处压抑十五年的渴望也随着那无声的三字翻腾而出,她不是不渴望娘亲在她身边,她不是不思念父亲,她渴望被爱,渴望坦然痛快地爱别人,渴望被爱牵绊,束缚,画地为牢。

泪意如同潺潺春水在眼眶晃动,徐云栖眼神坚毅,一字一顿开口,“我愿意。()?()”

上一次他们被圣旨所束,磕磕碰碰开始一场并不完美的婚姻,这一次他们无拘无束,只听从自己的内心,从头开始。

这三个字跟岩浆一般注入裴沐珩心底,他心跳如鼓,寒风明明冷冽,在他眼里却如春风拂化,放手是不可能的,他甚至已做好在朝堂与江湖之间来回奔波的准备,而现在徐云栖答应了他,裴沐珩劫后余生般握住她,

“云栖,你不要走,我不想你走,我已当着你爹爹的面,当着文武百官承诺,这辈子只娶你荀云栖一人,我将在宫墙外设国医馆,准你坐诊行医,准你教授学徒,准你将十三针发扬光大,准你让天下没有难治的病。?()??&?&??()?()”

他每说一字,徐云栖心口便热一分,终至心潮澎湃,她缺的是自由吗?不,她缺的是一份没有圣旨约束依然坚定不移的偏爱!

她含泪扑向他,双臂用力圈住他脖颈,埋在他怀里许诺,

“清予,我答应你,再也不离开你。()?()”

裴沐珩心尖涌上后知后觉的酸楚,牢牢将她束缚在怀里,咬着牙问,“你说话算数?再也不提和离了?”

“说话算数!”

晚风将这四字吹扬在天地间,烙进他心里。

天幕夕阳如血。

地上山高水长。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主线结束,但是番外还有许多内容要写哈,精彩不容走开,休息一天,再继续番外,求收藏预收下一本,文案回头再挂,两百个红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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