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子弟,对经济并不看重。
但也并不是说他们对经济一窍不通。
桑弘羊因精通心算名闻雒阳,汉武帝特拔入宫。
桑弘羊得以专门负责盐铁官营的规划,负责“计算”和“言利”之事
曹操,作为谯县地头蛇曹氏家族下一任掌舵人,他当然知道钱的重要性。
甚至于,曹氏作为豪强而非世家,对“经济”更加敏感,理解也比一般的世家儒
门弟子更加深刻。
陈远口中晒盐之法的恐怖盐产量,令曹操震撼得全身发抖。
这并非是夸张手法,而是曹操实质性的激动得浑身发抖。
太震撼了。
太震撼了。
这辈子都没有碰到过能让他如此激动到失态的事情。
现在他的激动,已经完全盖过了刚刚大胜董卓,获取天量财富的激动。
陈远理解曹操的激动。
他之所以与曹操一样,都选择了青州,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青州的得天独厚的
地理环境。
渔盐之利,就是陈远未来打经济战的最大倚仗。
陈远有足够的把握,通过经济战,对天下各路诸侯进行碾压式的打击。
甚至在未来,还可以通过经济战,向华夏还没有能力征伐的国家,获取超额利
润,输出通货膨胀。
只是这些,都是现在的曹操所不能理解的,也都是目前暂时做不到的。
同时,青州的渔盐之利,也将是陈远接下来对付世家豪强的最重要的手段。
没有之一。
“主公可曾听过一言,不破不立?”
陈远开始解释,为何控制经济命脉,便能控制政治命脉。
“不破不立?”
陈远的提问,让曹操从震撼中稍微冷静了下来,他摇了摇头,“未曾听闻。
“意思很简单。
“不打破旧规则,那新规则就永远没有立足之地。”
陈远解释道。
“主公如果想在青州彻底立稳脚跟,就必须打破日规则,建立新的规则。”
曹操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
“那太阿以为,旧规则是什么?新规则又是什么?”
陈远不答反问,“冒味问主公一个问题。
“在主公家族所在,沛国焦县。
“是主公说了算,还是县令,国相,刺史说了算?”
曹操楞了楞,而后光然大悟,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曹操对自己家族势力影响力有着清晰的认知。
在沛国,以曹氏为首,夏侯氏、丁氏为辅的三族,是无庸置疑的最大的豪强集
团。
三族累世联姻。
曹嵩的妻子姓丁,曹操的妻子也姓丁。
三家已经形成了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利益关系与血缘联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三族的势力,也早已不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谁县了。
谯县县令做什么事,要看曹家的脸色。
沛国相要施行什么政令,也要看曹家的脸色。
至于刺史,这种仅掌督察之职的流官,更是不敢得罪曹氏联盟。
甚至很多时候,刺史还有求于曹氏。
因为曹氏、夏侯氏、丁氏三家,在朝中有人。
朝廷最高的权力机构:三公,九卿,尚书令,三者,全部都有三家的人。
论政治资源,在整个豫州,除了四世三公的袁家。
曹氏联盟说排第二,没人敢说排第一。
苟氏、陈氏、韩氏、钟氏这些世家大族,只占了教育资源这一项。
在政治资源上,是不如曹氏联盟的。
因为曹氏联盟离皇权更近。
“如主公家族这样庞大的势力,便是豫州大地上的旧秩序。
“玄再问主公一个问题
“将来若有一个新势力占据豫州。
“他想用他的新秩序,来取代主公家族这样的旧秩序,能做到吗?
曹操斩钉截铁,“不可能。”
陈远点了点头,道:
“不错。
“新势力必须要与主公这样的本土大势力协商、合作、妥协。
“否则。
“决无在豫州立足的可能。
“这便是玄要说的选青州为根基的第三个因素了,政治因素。
“因为只有青州,没有任何一家像主公家族这样的大势力。
“只有在青州,主公可以肆无忌惮地破坏旧秩序,建立新秩序。
“只有在青州,主公可以做到不与世家大族妥协、让步、协商,始终处于政治上
的主导地位。
“只有青州”~。
只有青州?
曹操终于然。
陈远说的确实不错。
曹操自己第一任二千石,便是青州济南相。
在济南为相期间,他做了一件治世之能臣该做的事一一摧毁朱虚侯刘章祠堂。
而他之所以能做到这件事,便是因为,青州确实没有像汝南袁氏这样的大世
家,也没有像曹氏集团这样的大豪强。
青州虽然不是边地,却也与边地差不多了,历来不受朝廷重视。
而且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青州几乎成了宦官集团的自留地。
“可青州虽然没有如我曹氏、夏侯氏这样的分量极大的大家族,中小家族却也是
有的。
“如果我们到了青州后,真如太阿所言。
“要去破坏旧秩序,建立新秩序
“说白了,不就是去抢夺他们的利益,切他们盘中之肉吗?
“难道这些小豪强、小世家们不会联合起来?
我等如今虽有近两万大军,却仍然不足以对抗整个青州啊。
曹操依然对陈远说的,可以做到不与世家大族妥协、让步,始终处于政治上的
主导地位这个观点,还是抱有犹疑。
毕竟治理州郡不像打仗。
他从家族那里传承得到的宝贵经验,还有他治理地方时的亲身经历告诉他:
不要去侵犯他人的利益。
在他当济南相的时候,他发现济南居然有大大小小四百余座刘章祠!
宦官们借祭祀朱虚侯的名义,大肆搜刮民财,盘剥百姓,百姓民不聊生。
有多民不聊生呢?
这个祭祀刘章的仪式从西汉开始,延续了三百余年。
而两百年前的赤眉起义,便是发生在这片土地上。
没有到了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老实巴交的百姓是不会反的。
曹操将刘章祠尽数摧毁,禁止祭祀。
这件事确实让他声名鹊起。
谁都不敢做的事,他做了。
谁都不敢救的百姓,他救了。
他极其自豪。
但这也触碰到了宦官们的根本利益。
他父亲曹嵩差点没保住他,也差点因为此事遭破家灭门之。
《让县自明本志令》中,曹操是这样说的:
在宦官威胁下,他“恐为家祸”,告病辞官,灰溜溜地跑回了谯县
现在的曹操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楞头青了。
他明白,陈远说的建立新秩序,就是要在青州施行新政的意思。
他也明白,大汉天下之所以如此摇摇欲坠,就是因为政治太过昏暗、腐朽。
谁都知道大汉需要改革。
但没有人敢轻易说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