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汜水关上传来一阵无能狂怒的嘶吼。
李儒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紧接着，竟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败了……
怎么可能会败了？
徐荣赶紧将李儒扶起。
“滚！”李儒一把将徐荣推开，自己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华雄呢！？”
“不知道，我赶到的时候，华雄的大纛已经看不见了。他的部曲也已经溃败。”
“你们中了孙坚的埋伏？
“难道孙坚没有在他大寨佯败，难道他侧翼没有安排人马埋伏我们？”
徐荣灰头土脸，盔甲之上还有不少弩箭。
“都不是！”徐荣单膝下跪，恨恨摇头。
“孙坚方面一切都如军师所料，我们本已经大胜而归！
“孙坚大将祖茂、韩当之头也已经被我与华雄二人取下。
“另外还有一将程普，则被孙坚率百骑冒死接走后脱生。”
“那他们的头呢！？”李儒本能有些怀疑徐荣的话，用力摇晃徐荣的肩膀。
“都被、都被曹军劫走了。”
“曹军？
“曹操？”李儒呆若木鸡，而后独自踉跄走到城垛边，目光投向深邃的黑暗之中。
“我当真可笑啊……
“好一招驱虎吞狼，黄雀在后。”
李儒长叹一气。
他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我原以为那四个降卒都是孙坚派来的。
“现在想来，当真是可笑！
“孙坚沙场宿将，谙熟军事，他那减灶之计，就足以让我察觉到他已经虚弱。
“彼时若他设伏，便是我也有可能一时大意，落入圈套之中。
“我忽略了一点。
“孙坚怎么可能会如此愚蠢，派降卒来此，反让我察觉到他已经有了埋伏？
“这四人，全部都是曹操派来假降的！”
徐荣大骇，走到李儒身边，问道：
“何以见得？
“或许是孙坚与曹操二人共同埋伏于我？”
“你这废物！”李儒完全没有了他往日的沉着。
“如果真是曹操与孙坚共同埋伏，孙坚如何会损失两员大将，反而让曹操捡了便宜！”
“曹操，曹操！”李儒咬牙切齿，“好一个曹操，把我们和孙坚全部都算计了！”
徐荣这才明白过来，心中震悚，道：
“曹操竟然如此狠辣，当真如许子将所言，乱世之奸雄也！”
李儒却摇了摇头，眼神颇为忌惮道：
“不，不可能是曹操。
“什么奸雄。
“我知道他，不过有勇无谋，纸上谈兵之徒耳。
“比之孙坚尚且不如，又岂能把我与孙坚玩弄于鼓掌之中？
“一定有什么人在辅佐他。”
徐荣闻言神色有些怪异。
他心底略微察觉到，这多是李儒为自己被算计开脱之语。
忽然，李儒一脸狐疑看向了徐荣，厉色道：
“为何华雄没回来，倒是你逃回来了？！”
“按军师所言，该是我徐荣死在曹操手下了？！”
徐荣因为李儒之计才遭此大败，心中本就不快。
此时被李儒诘问，心中无明火顿时烧了起来。
李儒白了徐荣一眼，缓了缓语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隐隐觉得，或许你能回来，是曹操别有用心。”
徐荣冷哼了一声，抱了抱拳，冷声道：
“今日之败，全仰赖军师之计！”
李儒再次白了徐荣一眼，压住了心中怒火。
当此之时，他不能再与徐荣有什么嫌隙了。
“你不要动怒。
“此败皆我之过，我会如实报与主公。”
徐荣听到这，方才神色稍缓。
李儒陷入了沉思之中。
半晌后，李儒想到了什么，怔怔问道：“徐督护，关中还余多少人马？”
“一万六。”
李儒闻言沉默不语。
汜水关为了袭击孙坚万无一失，从轘辕诸关调来了一万人，兵力拢共三万。
徐荣与华雄今日调了两万人去打孙坚，留了一万守卒守关。
也就是说，在被曹操伏击后，徐荣仅仅带回来了六千余人。
“他们今夜必然还会来此，冒险夺关。
“你派八千人去城外设伏。
“或许，我们还能略微挽回战局。”
徐荣闻言顿时神色犹疑：“何以见得？”
李儒长叹一气，道：
“你还看不出来吗？
“你带回来的六千人，如我所料不错，是他们故意放回来的。”
徐荣刚想发怒，却被李儒抬手止住。
只见李儒脸色忧虑：
“他之所以要放你们回来，便是让这六千人，把恐慌的情绪传染到关上的每一个人心中。
“好一招攻心之计啊！
“此时，我军已然是军心动摇，士无战心。
“今夜，正是他破关最好的时机。
“他不会不来试一试。”
徐荣也沉默了，李儒说得确有道理。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他身后的曹军一直井然有序，不缓不急地尾随在他身后。
这不像是大胜之师应有的表现。
除非曹军的军纪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但这绝不可能。
酸枣诸侯，有领军之能与常年沙场征战经验的，只有辽东的公孙瓒与长沙的孙坚。
以曹操的军纪，绝然做不到见利而不乱。
也就是说，他可能真的是被曹操故意放走的。
当真是可恶啊！
徐荣恨恨咬了咬牙。
“不对，不对！”李儒忽然摆了摆手。
“我真是气糊涂了！
“曹操军中有高人，他绝对会小心行事，说不定会反埋伏了我们的埋伏也说不定！”
徐荣再次虎躯一震，冷汗直流。
他只懂练兵打仗，对于谋士向来有些看不起，觉得是外行指挥内行。
然而现在李儒与曹军中之人的智略上的交锋，当真让他大开了眼界。
李儒望着黑暗的虚空，脸上不无忧色，道：“曹操军中既有智谋之士，那曹操则断然不会贸然攻城。
“所以，他有三个选择。
“一，直接披上我军衣甲，冒充我军败卒夺关。
“二，让少量有意归降于他的俘虏打头阵在前面降低我们的戒备，他们则派大量人马藏于其后。
“二，将俘虏赶至关下，他再将少量死士混杂在俘虏之中，以期死士夺门而入，为他大军攻入汜水关争取时间。
“第一个选择他不会选。”
“为何？”徐荣不解。
李儒道：“如果关中守关的只有你一人，那他们就有可能选择一。
“因为你会放他们入城。”
徐荣听了，觉得李儒似乎是在骂他蠢，但想了想，自己确实有可能大意之下把他们放进城来。
不过，李儒刚不就毫无戒心，直接打开了城门把自己迎进了城来？
他怎么没想到，万一曹操混了人马在自己人之中？
李儒开始喃喃自语，没有看徐荣，似乎并不是说给徐荣听的。
“他们也不会选择第二条。
“因为他们定然已经知道了关中有我坐镇，也能料到我能看出来如此简陋之策。
“故而，他们也能料到我绝不会打开城门。
“如此的话，他们也不应选择第三条。
“这……”
李儒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李儒忽然眉毛一扬，而后惊疑不定地看向了徐荣。
“所以破绽就在你身上！
“这也是为何他们要放你回来了！
“不论是二，还是三，你都会打开城门的，是吧？”
“这……”徐荣一时间被问得不知所措。
如果没有李儒，这确实是他会做出的选择。
两人相视无话。
数息过后，李儒忽然变了态度。
他握住了徐荣的手臂，用略带恳求又斩钉截铁的语气，道：
“今夜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守住汜水关。
“只要守住便好。
“不论发生什么，徐督护万万不可打开城门！”
徐荣怔了怔，而后点头称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