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孩的目光几乎黏在了糖块上,脑袋也跟着糖块上下的摇晃着。
“我可是你叔,我怎么会骗你呢?”面前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孩一本正经道。
然后伸出手来:“但是你要先给糖,给了糖我才说。”
蒲松龄好笑,装作要把糖给小孩的样子:“那我们可说好了,我给糖,你说故事。你要是不说……”
小孩倒也有骨气,还要面子,叉着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蒲松龄:“我是长辈,长辈说话不会言而无信的。”
姜烟在后面都听得快笑死了。
蒲松龄现在怎么看也都有十三四的样子,结果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以长辈的身份许诺,怎么看怎么奇怪。
只是,小孩还没有拿到糖,远远就听见有人大喊:“狗娃,你还不去读书,你今天不写完那些大字,我明儿个就让你爹来跟你说!”
挥着擀面杖的女人站在家门口。
方才还盯着糖果看的小孩顿时作鸟兽散,那个自称是长辈的,更是苦着脸朝女人的方向走去。
姜烟真的有被刷新认知。
所以,古往今来,家长们“劝学”的方式那都没有变过!
清朝是这样,几百年后也是这样。
擀面杖真是北方家中必备之良品,文能擀面,武能劝学。
作者有话说:
①:《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纳兰性德
②:《采桑子·塞上咏雪花》纳兰性德
③:《浣溪沙·残雪凝辉冷画屏》纳兰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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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千,下一章补上,这里我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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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又将我一脚踹进了万丈深渊,再也瞧不见这些,只余料峭寒风,吹得我半生凋敝。”◎
蒲松龄没有听到故事, 又捏着糖慢慢悠悠的坐在蒲家庄里。
还不忘给姜烟介绍,这家住的是谁, 科举又考到了哪个功名, 那家是谁,家里又有多少个读书人。
一路走下来,姜烟听得眼冒金花, 半天才回过神来, 略有些诧异的问:“你们这儿, 都读书,都考科举?”
虽然不至于用得上“都”,但也差不多了。
好像算下来,只要看起来屋子都还不错的人家都至少有一个读书人。
蒲松龄点头,很坦然的伸出四根手指:“人生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它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而这其中前三都比不上最后一个,也就不奇怪有这么多人都追求功名了。”
尽管整个蒲家庄到现在最高的功名也不过是有个族人考上后在附近当了个小县官。
大多都是秀才之身,便没有更进一步了。
就连蒲松龄的父亲也是如此。
家里的钱财消耗得差不多, 眼看着家徒四壁,便干脆弃文从商。
虽不至大富大贵,至少家里不用愁无米下锅这样的事情。
“姜姑娘那个时代, 不也都是要读书考试吗?”
蒲松龄想了想自己在现代的时候了解到的考试制度, 又伸出一只手, 一根一根竖起手指:“从三岁就要考试考虑择校。小学必须是环境好,教育好的地方。小升初,得是重点初中,这样才能去好的高中。为此还有如‘孟母三迁’一般找房子的。中考,若是不行, 便有一部分学生去读职业, 然后进入社会。一部分继续读书, 再高考,入学府。”
姜烟在旁边听得眼睛瞪大,没想到蒲松龄竟然这么了解现代读书升学的事情。
连校区房都听说了。
“可这还没完。研究生、硕士、博士。还有什么公务员考试、编制考试。若是特殊一些的职业,想要从事还要考证。”
这么说完,蒲松龄不仅一只手用完了,刚才用来表达“人生四大喜事”的手也用完了都不够。
两个长开的手掌在姜烟的面前抖了几下:“所以,姑娘又何必惊奇我们村里读书?能够读书已然是幸事,这外头多得是想要读书都拿不出钱财来的人。”
“所以,真的不是山东人对考编的执念吗?”姜烟看蒲松龄认真分析的样子,忍不住打趣:“我只是惊讶你们对科举真的很执着。”
说着,直接走到蒲松龄前面,然后转身直视着他。
蒲松龄知道姜烟眼神里的意思,摸了摸鼻子,随后理直气壮道:“考不考得上,是我的本事。但去不去考,这也是我的本心!”
轻哼一声,迈着大步离开。
只是脚步略有些狼狈的意思。
姜烟觉得有意思,跟在他的身后。
蒲松龄少时聪慧,又从小所处的环境对于科举本身就是有极大的追求和执着。
因此,几个兄弟之间,蒲松龄最得父母的喜爱和照顾。
蒲松龄年幼,并未注意到父母的偏爱在日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此时的他为数几件要想的事情,不过是今日读了多少书,写了几张字,又从何处听来了什么故事。
“我自幼便喜好那些故事。”蒲松龄坐在房间里,手指轻轻摸着毛笔的尖端:“你不觉得那些故事都很有意思吗?为何总是妖怪被说成十恶不赦的样子?河中有水鬼,山中有山鬼,就连屋子里也会有冤死鬼。”
他慢条斯理道:“可妖怪在山中修炼,若非人去打扰,它们如何会耽误修行?鬼也是人变得,意外成鬼,无非是意外横死或被人谋害,可这也是人的事情,又为何要去怪鬼占了人间道?”
他所想所思,与如今这些人都不同。
在他看来,人和鬼并没有什么区别。
山里的妖怪和山外的人,可能山中的妖怪还更为纯粹。
他们恶时,便如禽兽一般的凶狠恶毒。
他们善时,比人高尚许多。
“这人世间,便是如此的荒诞。”蒲松龄转动毛笔,灵巧的将笔挂起来,随后大步流星的走出屋子。
“你这是又要去哪里?”姜烟提着裙子跟上去。
就听蒲松龄笑了几声,脚步更快了:“吾妻!”
蒲松龄十六岁这年,周边不知何时卷起流言,说朝廷要良家女入宫做宫女。一时间人心惶惶。
早前就与蒲家定下婚事的刘家火烧眉毛似的便将女儿先送来了蒲家。
送到婆家,对外还能说已经成亲,总归不是“良家女”一列了,以此躲避朝廷的征召。
姜烟跟着去了堂屋,看到的却是一个沉默的低着头跟在父亲身边的女孩。
一举一动都极为小心,眼睛甚至不敢往周围多看一眼。
“那便是夫人了?”姜烟小心的问,生怕自己认错了。
谁知,蒲松龄听到这话顿时笑开了花。
“我曾说要让她可以成为‘夫人’,如今听你这般称呼,想来日后大多人也是这般称呼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