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这么精神我也暂时放心了。”那双眼睛自上而下，细细地打量着对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神明见过少女受伤的模样，十三岁的时候她被术士刻了符文，回来时两条手臂血肉翻卷，不成样子。他曾赠与吸血鬼大量的血液，莫名建立了共感，尤加利要是受了什么伤，他也能大概感到几分——这次的虐待跟之前比起来怕是只强不弱……
这孩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
少年这般思索着，然而这份担忧并没有被他直接表现在脸上，夜斗还是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露出了期待被人表扬的模样。
“听我说啊，尤加利！”
“我这次去见父亲了……老实完成了些任务，他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那不是很好嘛。”少女专注地听着，脸上浮现出些赞许的笑容。
“对呀！”而且父亲他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术士，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求他帮忙，解开清浦家施在你身上的咒术，虽然你一直反对，但那时我也能斩掉你身上的缘了……
少年正想这么说着，但父亲以及自己曾经搭档的面容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他们做过的那些事一帧帧划过，一滴冷汗自他额角滑下，敏锐的直觉警告他并不能轻易向二人求助。夜斗的声音一顿，后半段的话硬生生被他咽回喉咙。
神明伸手捉过对面少女的手，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笑眯眯地将它一把塞进她的掌心。
“所以从老爸那里得到了点零用钱。”
“专门给你买了波板糖哦！我记得你小时候可喜欢这个了！”
尤加利好奇地舒展手指，躺在她手心的是一只大号的七彩波板糖，透明的糖纸沾了夜斗的手汗，在月光的照射下晶晶发亮，她看着那支糖眼里也不免浮现出些许怀念。
少女十岁那年因为怪物血统的腐蚀，半边脸丑的不成样子几乎无法见人，然而女孩子总是爱美的，在和神明通话的过程中，她用稚气的声音千叮万嘱。
“我现在样子很难看！”
“夜斗大人不可以看哦。”
孩子和神明做了约定，每次通话结束将五元从窗底缝隙塞出去就好，坚定地杜绝了所有再进一步接触的可能性。
可偏偏有天降下一场暴雨，领完钱币的神明措不及防被淋了一身，慌忙避雨时一不留意就撞进了孩子的房间。
划过天空的金色闪电将一切都照的亮堂，黑暗长出了手脚，在那亮光下向四处逃跑，只留下真相赤条条地站在原地。孩子在四目相对的那颗就呆了，她的秘密被强光照的发白，侥幸的影子也无处可去。
她可能会被厌恶被唾弃，最糟不过被愤怒的武神当成怪物一杀了之。
其实这时候要是死了，心里失望到某种地步后她也真没啥所谓。反正这可能就是命，躲不了逃不过，谁叫老天就是不喜欢她。
惨哦。
结果那位神明反应却平淡，对那半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熟视无睹，他径直走过来，利索塞给她一支波板糖，笑容俏皮而讨喜。
“哎呀呀，小尤加利，见面是缘。”
“我们打个商量，给你支糖，能借给你夜斗哥哥件干净衣服不？”
……
这事儿估计是她童年里遇到的少有几件好事，现在想起来心里还会感到暖意，少女看着手里的糖果，不自觉中嘴角走露了笑容。
“你手汗还是那么重……每次送礼物都那么寒碜。”
夜斗看着她，就像是对付不懂事的小鬼一样，用手掌揉乱了少女的头发。
“什么嘛？！那明明是来自神明的糖！吃了能得到本大人的祝福哦！”
“长命百岁，最好和我一起活得能多久就多久。”
第十三章
“说起来你怎么搬家了，突然间就到了池袋。”
“要不是我之前来过这地方，今天恐怕就要迷路啦。” 夜斗在摸尤加利脑袋的时候，伸长了脖子，他好奇的目光向着四周铺开，兴致勃勃地像是外出春游的孩子。
鹅黄色的墙壁所围绕的空间里，漂亮的实木家具泛着咖啡牛奶一般甜腻的色泽，浅蓝色的床铺上随意散着些玩偶看起来温暖又蓬松……眼前是一个标准的女孩子的房间，细节一丝不差，就像是把京都那个卧室的缩小版原封不动的搬过来了一样。
如果刚刚进来的时候没啥感觉，坐到现在也差不多该感觉到异样了，神明端着从兜里掏出的智能手机，点开相册像是在玩找茬一样的时不时抬头比对着眼前的景象。
尤加利被他按着脑袋，脸上烧红了一片但还是好脾气任着对方揉，老老实实跟他解释着自己高中换了学校，这时候余光无意间扫到夜斗手机上的画面，看着自己房间的照片她“唰”的一下就变了脸色。
“你手机里为啥有我卧室的照片啊？”
“我去找你玩的时候顺手拍的，作为神明当然要了解信徒的日常生活啦！”少年一脸的不以为然，顺手就把尤加利挣扎着想要抬起的脑袋瓜子往下按了按，嘟起嘴用另只手高高举起手机的模样看起来赖皮极了。
“你别耍赖！我，我刷牙的照片怎么也有啊？！”
“你放心，我懂女孩子心思，我特别给你美颜了莫慌。”
尤加利坐在原地伸不了腿，只能张牙舞爪地用手往夜斗跟前够，满腔不满地想要掐掐他厚如城墙的脸皮子，可惜两人臂长足足差了半截，怎么做都是徒劳。
反观夜斗，他看着对方拼命折腾的动作，笑得就像是童话里的柴郡猫——嘴角直接咧到耳根子，“神明大人的手机才不给你看哩。”然后他高傲地昂起头颅，那尖尖翘的鼻子捅破了天花板。
“嘛，看这布局，你那强迫症的哥哥和你一起住么？”
“如果是一个人，本神也可以屈尊来给你当陪读哦！毕竟我跟菅原道真的关系还不错，所以也是很聪明的啦。”
你和人家大神的关系仅仅是蹭对方神社过夜吧……
虽然很想这么吐槽他，可看着对方那副洞穿一切自信满满的模样，尤加利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无奈地接上了夜斗的话茬。
“不啊，我和另一个男生同……”
可惜少女的话没说完，听到关键词的神明便翻书般飞快变了表情，“男，男男人！”“天呐，我听到了什么，我纯情的小尤加利已经会和男人同居了么？！”他像是被雷劈一样，惊慌失措地扶住双颊，望着少女——那个瞬间变成失足青少年的孩子，夜斗眼中充满了痛心疾首，两滴小泪珠“ping”的一下直接溅出眼眶。
“什么鬼啦，只是好朋友而已，你在想什么嘛！？”普通的合租突然变成了肮脏的那啥关系，她哪里受过这等冤屈啦，原来连异性小手都不多牵的青白大闺女听着这话，火气噌噌上涨直接气红了脸。
“我不听我不听，夜斗哥哥现在就要去看看是什么坏男人前一步下手！”少年委屈的抿了抿嘴，将怒火化为了行动，他下意识做出了拔刀动作，神器名讳溜到嘴边时突然想到今天空手而来，便转而气势汹汹地挽起袖子迈步就要往隔壁临也的房间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