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几人也自觉退开,让出中间神志不清的白堕跟神色莫名的傅应绝。
傅应绝低头,居高临下。
眼尾像上勾的弯刃,就这么静默地打量着地上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屈尊降贵一般,蹲下身去,双手随意地耷在膝上,有些痞气。
看向白堕,像是能劈开他昏沉的瞳孔,直视到心底。
话语很轻,像是好友间玩笑般的呢喃,“会说话了吧,来说说看。”
“我是谁。”
白堕眼睛发直,像是刚从酒缸里拽出来,酒气熏得人发晕。
大着舌头,真正做到了知无不言。
“天命……天命,九五尊崇……”
这不是能讲实话吗?
傅应绝一侧的犬齿轻磨 连带着下颌也细微地一动。
笑得愈发温和,“月弯弯是怎么回事,龙侍又是什么东西,都给朕。”
后头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乖戾得很。
“——交代清楚。”
白堕脑子都卡壳了,别人一句话就牵着走了。
他只要一醉酒,就进入一个玄妙的境地,也不是死醉,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可字字真言。
但脑子里就是茫茫一片,驾驭不了神智。
傅应绝一问,他呆滞了半晌,像是老旧锁片被再次强行拧动,含糊着娓娓道来。
“昭帝初……初登基,媲美万古。世道难……难宁,非是贤良可,可渡,冥冥中天意注定,干涉者,万劫……万劫以祭之。”
很晦涩的一段话。
昭帝,乃登基六载的傅应绝,能德万古,不凡于世。
但天道法则顺应,世道存亡不由人力干涉,强行阻劝,得大罪过。
“世道难宁?”
傅应绝不由想到自己初登基那几年,跟犯了太岁一般,举国都不太安定,大事小事不断。
可五年前,一场洪灾过后,年岁又像是被大山开隔,形成道分水岭,自此风调雨顺,前几个年头的灾祸都好似不曾来过 。
白堕打了个酒嗝,无意识继续喃喃,“是天降异象,慈悲者不忍……不忍覆灭,抽骨抽……骨伐灵,得一……得一祥瑞。”
“慈悲。”
傅应绝低语。
白堕也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慈悲者乃——呃——”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咽喉一般,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后头的话尽与无言。
古怪。
傅应绝神色一凛!
猛地扭头朝窗外看去,眼中寒光迸射!
可外头静悄悄,他气息铺天盖地地覆盖出去,却空无一人。
白堕还在勉力开口,但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忌一般,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有人……
不想叫他说出来。
这样怪力乱神的东西,傅应绝合理怀疑,也许不是人……
不想叫他人知晓自己的存在。
傅应绝一嗤,心头慢慢涌上不耐,忽觉得那东西也是无趣至极
干脆换了个句话问,“月弯弯。”
“龙侍……龙侍……”
白堕唤两声,重得若有千斤的头一抬,迷瞪地看向月弯弯。
“……便是代价!”
“蕴养祥瑞,因难……难存于世而得,得能者护……”
月弯弯是龙脉里头小龙珠身旁的侍守。
之一。
时间线很简单。
傅应绝登基再算上今年,已将近七载。
头两年都不太稳妥,不光是大启不稳妥,别国也有些动荡。
但五年前一场大洪灾,毁天灭地一般,以人力不可挡之势南下!
可妙就妙在这恶水冲了龙脉,由龙脉腹地径走!
又从里头带走了些东西。
那东西顺着洪流一路南下,一直到淮川境内。
奇怪的事就发生了。
本该是势不可挡的洪灾,戛然而止,乖乖褪去。
在潮褪的那一刻,天地间似有什么东西碎裂,随着清脆的一声鸣唤,淮川以北的原野间落入一道灵光,以南的宅院里同样隐入了一道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