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机会我等——”
可他话未说完——
“主上!”
“敌袭!注意隐蔽!”
“来人啊,有人夜袭营地!”
将领们瞬间惊住,忙去看独眼男。
帐外忽起的嘶吼与火光,他却猛地抬起头来。
完好的那一只眼中有黑沉沉地,似是深渊。
须臾,他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却不是害怕。
眼里迸发出滔天的怨恨与不甘,紧紧咬合的牙齿挤在腮边,咬出了血,他却只觉兴奋。
“你还是来了.......”
独眼男子仰头大笑,癫狂又激动,一个人名从他嘴里吐出,像是路过八千道火烧油煎,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傅,应,绝!”
话落,将领们变了脸色,有些胆颤。
虽然早就做足了准备,可乍然听见他的名头,还是忍不住心底发怵。
“当真是他?”
“ 他一个天子,怎会亲自来此!”
哪管他们如何不相信,独眼男子拿了武器,嗓子里兴奋地发着嘶叫,举步就往外走。
他心底有预感,就是他,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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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应绝手起刀落,前方举起大刀的士兵,人头便骨碌碌滚落,血液四溅,他闪身后退,满脸嫌恶。
看着眼前的血色,他甩了甩手,长剑插入地底,旋身,衣袍翻飞,长腿一踹!
后方人便倒飞出去数十步,躺在地上口喷鲜血,足见这一脚力道之重。
可偏偏伤人的那位,气定神闲,神色恹恹。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唇角缓缓勾起。
薄唇一张一合。
“当真废物。”
他们来得突然,因着人少而精,摸进大营也无人察觉。
可此次目的不是行刺主帐,唯有扰乱军心。
怎么扰乱,便是叫他们坐立难安,惊慌失措。
放个烟雾弹,叫他们摸不清状况。
“陛下,前头处理干净了,兄弟们也分散在各处营地点火造乱,他们根本四顾不及!”
来人面上难掩喜色,眼中是凶凶战火。
“嗯。”傅应绝颔首,“见好便收,待他们回过神来,便不好撤离了。”
“是!”
可他这样吩咐了禁卫,自己却将武器捏在手中,朝着反方向而去。
长剑的剑锋在地上划拉出火花,“滋滋”地渗人极了。
他没有留手,步步杀招,杀得通体舒畅,却仍旧觉得差些什么。
男人信步而去,所寻方向,却是敌将主帐!
独眼男子杀意凛然,出了帐便往火光与厮杀处去。
营地里乱糟糟,灭火的灭火,支援的支援。
大批士兵来来往往,嘈杂喧闹。
“主上,您撤离后方!他们人手不多,攻势已褪,没甚大碍!”
独眼男子却不听,自顾地往前,走到一半,却听一道破空声!
裹夹着凌冽剑气,直直往他面门!
从远处来,火光在剑身上反射出浅淡的暖黄,只是剑刃锋利,暖黄也化作沉沉杀意。
独眼男耳尖一动,险险侧身!
长剑不做半分停留,仍旧在他右颊处留下了见骨的豁口!
可他闪躲及时,捡了一命,他后头的将领却没那么好命!
直接叫带着内劲的剑捅了个对穿!
身体还被拖着往后挪了几寸!
当场丧命!
“主上!”
“小心!”
飞来杀招,将领们纷纷将独眼男围在中间,手上拿着武器,严阵以待。
独眼男的脸上已经被血模糊了一片,黑洞洞的眼,腥红斑驳的脸。
更像是恶鬼。
四周慌乱,他却没有动,反倒是将视线投向了长剑袭来的方位。
在那黑漆漆的天,帐篷的顶上,站着个人。
月影下夜风阵阵,带起他束高的马尾飘散而起。
长身玉立,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轮廓,却仍旧叫人不敢小觑。
独眼男子看着他,眼珠似是枯朽的木珠子,僵硬地动了动。
唇角翕合,似乎唤了个什么东西。
带着憎怨,又隐约还有怀念。
多少年了,多少年未见了。
他仍旧是矜贵又高不可攀的帝王,不堕分毫意气。
傅应绝立高处,垂眼看下方乱了套的鸡飞狗跳。
面若冠玉,却偏偏是转瞬夺人姓名的杀神。
瞧着一招不中,他有些可惜。
淡淡嗤道,“倒是命大。”
隔着重重刀剑与火光,两人对视上,都是一步不退。
傅应绝看清下头那人的脸,半点不意外。
眉眼不屑又狂妄,声音精准地落入下方人耳中。
“还当你畏畏缩缩苟且残生,如今,想来是求死心切。”
他明明只有一人,可对着下首敌军上千人的虎视眈眈跟无数架对准的箭夭,仅是轻轻地挥了挥衣袖。
云淡风轻。
他的态度,无疑叫独眼男万目睚眦,他却强压下来,装作若无其事。
他无论在何种境遇,都不愿被这人压上一头。
他唇角扯出笑意,僵硬极了。
“皇弟,言重了些,哥哥不过是,想念京中,归心似箭。”
皇弟。
傅应绝,当今的大启天子。
行九,他的亲弟弟。
而他,大启二皇子,如今的封地贫瘠,匿走苦寒的序王。
当年谋逆,大启皇子九个。
死的死,残得残,在里头留下手笔的,全叫傅应绝这个老幺砍了干净。
独独剩他,一个默默无闻平庸非常的二皇子,傅应晖。
傅应晖说完,死死盯住了那人的反应,一点都不放过。
“哦?”傅应绝却是不冷不热,对他这个皇弟嗤之以鼻。
“想念?”他将这两个字在嘴里磨了几下,含糊又和缓。
下一瞬,却兀地笑出了声,干净又孩子气,似乎是真应了他话里那句弟弟。
“如此也好,倒也免了为你寻埋骨之地,费朕银钱。”
傅应绝看着他,心里半丝波动都无。
自废一只眼,求得生还的臭虫。
几年过去,在他那老鼠窝里野了心,倒不知道谁是老虎,谁是猴了。
“你——”
他嘴巴不饶人,傅应晖霎时间破功。
“好好好,如今我看你插翅难逃,这些话,倒是要送还给你!”
他想到了什么,眼中恶意一闪。
“听说你有了个女儿?那便是我的亲亲侄女了。”
他抬手摸了下脸,血迹便顺着手指的走向染向了发间。
“如今兄长我与你也算是独门独子,你的女儿,我自然要视如己出。”
“小孩儿骨头软,浑身卸——”
“咻——”
“——啊!”
他话都未说完,就惨叫了一声。
捂嘴,痛苦地岣嵝着。
从指缝隙里,流出潺潺鲜血!
堵都堵不住!
“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