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音只觉得头皮发麻,打了个冷颤,伸手挽着玄泽才能勉强站立住脚。
她不怕死,也不怕血腥场面,但看到那么多尸骸被开膛破肚叠交成一座小山头,可真是头一回。
玄泽环住她,微微用力按了下她的肩,低头轻语:“别怕,有我在。”
洞内,还有移动的痕迹,不难判断,是有些还没死透的动物为了逃生才留下的印记。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三位,我们无意伤害。只想了解你们是什么人。”
说话间,她伸手将掌心摊开,几朵花被捏的破皱,大抵是刚才太紧张,才会如此。
本来还准备上前袭击的人看清西音手中的花后停住脚,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花......吃......”匍匐在地扭动着身子的那人手指还滴着血,吞吞吐吐地说着蹩脚的词。
“我们...是...南邦...人。”前面那人突然开口,断断续续,但好在玄泽听清了。
他皱眉:“你们是边关外南蛮族的人?”
西音循着这几个字联想到学过的东西,难怪这三人体型如此庞大,根本就不像是这个国家的人。
只是这皮毛...
“我知你们只想生存下去,不想伤人。”
“如果肯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保证这位大人会送你们回南蛮。”
看着洞穴内的事物,她也明白,这些人并没有残害人,而是一直在找寻能裹腹的东西。
他点头不语,扶起趴在地上的人,又冲后面挥了挥手。
墙角处还在啃食动物尸体的人突然转头,血肉连着毛发全在他的嘴里,还时不时地嚼动几下。
看上去非常渗人。
玄泽握住西音微颤的手,扶着她往外走去,警觉着身后,怕被突然袭击。
陈祖眸子一闪上前几步,刚想问话,被他们两人身后的身影吓了个踉跄,稳住脚后,立马抽出刀。
三人停住脚,往后退了一步,做出张牙舞爪之势。
西音皱眉,快速出声:“把刀收起来。张青哥,麻烦你去村子里找三个斗篷来。”
这几人的样貌太诡异,若是大白天走上街,定会被人当成妖魔,也会惊扰村民。
玄泽点头,张青快速下山。
他依着洞口的石壁将人松开,轻拍了下西音的胳膊:“先休息下,我来问。”
她犹豫片刻,还是缓缓坐下,身体上的不适在放松的那一刻土崩瓦解,此时身后已是一片狼藉。
“几位慢慢说。”玄泽背过身,看着搀扶在一起的三人,俨然开口。
十年前,军阀混乱,天下还未太平。
塔巴连云、塔巴武、塔巴坚是南蛮族普通的村民,他们不喜欢烽火连天的日子,只想平平淡淡的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
南蛮族物产丰富,但货物不流通,导致几人过的非常贫寒。塔巴武当机立断组织了一队人马来开阳国学做生意,想借此定居在这。
兴建村那时候人丁稀少,空的房屋较多,于是他们租下几间开始了这漫长的新生活。
宁静祥和的村子让几人心感宽慰,三年时间,他们日复一日学习着异国的方言和遗产文化。
一日,他们上山采药,遇见一个灰衣男子。
那人戴着面纱,看不清样貌,背篓里放着一些漂亮的花草。
虚心询问下得知这草药的果实能让人延年益寿,于是便寻着路赶到山顶。
看到如此之多的数量,他们兴奋不已。
当晚几人按照灰衣男子的说明开始服用起这东西。
到了半夜,有几个人突然暴毙,口吐白沫,两眼翻白,死状诡异离奇。
塔巴武害怕被村民发现,趁着夜黑带着还存活的两人逃离兴建村。
可他万万没想到,刚一出门就被村民围住,被说成是杀人凶手,非要抓他们去官府报案。
无奈之下被迫逃离至山顶。
之后三人都靠着植物裹腹,只是每晚都会感觉有毒虫撕咬、钻心入骨,难忍无比。
疼痛完毕后,又会恢复如初,只是身体却日渐消瘦。塔巴连云心思较为细腻,偶然间发现山顶上的花草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味道,就好像吸引着他去吸食一般。
经过探讨后,他们才明白过来,这东西既是毒药也是解药,之后便每日食用这花的果实,以此来避免蚀骨之疼。
长年累月下来,三人靠着米壳花、动物的血肉、树上的果子,存活至今,害怕村民会对他们赶尽杀绝,故而从未下过山。
若不是李青误闯山洞,他们也不会对其下狠手,但终究还是留了活口。
听完这些话后,西音蹙眉,勃然大怒,气的牙根都快咬出血来了。
自始至终,都是这毒物引起的,和她猜想的没有半分偏离,可那灰衣男子又是何人,时隔那么久这三人也定是认不出来了。
线索断了,她用力按压太阳穴,只觉得疼痛不已。
幸好这些人还存了一些善念,没有大开杀戒,不然那些无知村民都不知道自己会何时死去。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缩着身体好奇问道:“你们有没有给昨天那个男人吃下这东西的果实。”
西音手中的花被火光照亮,带着一种诱惑和迷离的色彩,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站着的两人摇头,看向蹲在地上的塔巴坚。
“吃...吃...”他吞吞吐吐,舌头根本无法捋直。
塔巴连云替他回答:“他说那人吃了。”
西音猛地起身,上前蹲在塔巴坚面前,凝视住他无法看清的脸庞:“是你喂的?”
他摇头:“灰......吃......”
她蹙眉,抬头看向塔巴连云。
“有一个灰衣人...喂...的。”
“昨夜,我...武....没有出来,不曾看见那人。”他解释道。
从这些支离破碎的语言里,大伙都明白过来,除去这三人,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当时在场。
西音立马想起什么,起身对着玄泽说:“下山,去沈郎中家里。”
“你身体吃得消吗?”他扫了一眼她腰后,用身体挡住,脱下衣袍绕着纤腰打了个结。
“无碍,眼下正事要紧。”
张青赶回来后,替几人披盖住身体,还帮塔巴坚包扎了下手指。
陈祖他们身上的毛发太茂盛,拿着刀胡乱切割了一通,等到结束,众人再看,全身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塔巴连云和塔巴武脸上已布满皱纹,仅仅四十余岁,看上去如同八十岁老者一般,而塔巴坚比他们稍稍好上那么一些。
人老珠黄,应就是这样形容。
玄泽心情复杂,西音对米壳花掌握的程度已经超出了他认识的范围。
申时,阳光普照。
兴建村口衙役排成两列,村民都被集结在空旷的草地上。
玄泽和西音站立于前,巡视了一番并未见到想要找的人。
塔巴三人样貌稍有变化,但还是有些恐怖,陈祖带着他们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衙役给他们拿了些食物和水,饭饱后直接躺在一边酣睡起来,也不管里面的异响。
村民们争论不休,个个都说这几人是豺狼虎豹,或者说是什么动物成了精,下山来吃人拐孩子。
众说纷纭,西音听了脑瓜子嗡嗡作响,怒喝一声:“全都闭嘴。”
村民立刻安静下来。
赵丹阳上前拱手:“就是这些畜生。大人一定要将他们砍首示众。”
玄泽挑眉:“要不赵村长来坐我这位置?”
身前的人双腿一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是我失言,请勿怪罪。”
西音心里烦躁,一时间摸不着头绪,便问他:“我问你,沈郎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