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西音回到署衙,门口候着一大帮人,她走近些一看,居然是刚才的禁卫军。
衙役见她回来,轻声说:“姑娘,玄大人在后堂等你。”
“嗯。”她扫了一眼这群气宇轩昂的人,背着手进了衙内。
一旁的几名侍卫斜眼看她,等刃彻底消失才窃窃私语。
“这不是刚才那位姑娘吗?”
“嗯,听说赵子越差点就把人砍了。”
“哈哈,他要倒霉了,谁人不知玄大人护短。”
后堂大殿。
玄泽坐在主位,一旁的付微隆浅尝着糕点,待裹腹后随手一擦。
“玄老弟,你何时才能抽得出空来回去面见圣上?”他吸了吸鼻子,完全没了在街上那副严谨的模样。
玄泽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一眼院中:“就此打住,我不想与你言论这些。”
圣上找他做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西音进来,对上他那双不满的眸子,微微一愣:“误时辰了?”
“去哪了?”玄泽看见她后,心里的不快全都消散了开来。
西音略过他身后的两个人,淡了眸子:“去街上买了点东西。”
一旁站的笔直的赵子越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动了下眼珠子,这不是巧了吗。
他身份低微,此刻却不能动也不敢出声。
西音还没无聊到去追究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打算说起此事。
她恭敬道:“大人,我回去换身衣服,您等我片刻。”
转身正准备离开。
玄泽一把拽回她的身体,神色紧张道:“你受伤了?”
西音茫然:“什么?”
“你衣服上全是血迹,是不是受伤了?”他嗓音异常沙哑,似乎是故意放低了音量。
付微隆玩味儿地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拿起桌案上的茶杯,浅尝一口,扬唇笑了。
这小子,金屋藏娇啊。
西音扭动身子看向后面,刚才在街上抓贼,完全忘了这事儿,只是这衣袍是深褐色,玄泽竟能一眼就看出来是什么。
她红着脸,踮脚在他耳边轻语:“不是受伤,是来月信了。”
玄泽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快速解下衣袍披在她身上,轻咳出声:“那你今日就在衙内好好休息,不必出门了。”
西音自然是不愿意了,她的疑虑都还未解开,怎么能就此罢休:“不碍事,大人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不等回应,她抬腿就朝着西院跑去。
玄泽心跳加速,目视那抹身影。
付微隆起身走过来单手搭靠在他肩头,似笑非笑:“难怪你不愿娶太傅之女,原来是有了心仪之人。”
一旁的赵子越身躯一僵。
“勿要胡说,这是我请的司直。”他拍开肩膀上的手,呼吸恢复平稳。
“女司直?前所未见啊。”回想起刚才那抹身影,付微隆摇头继续说:“你该不会是借着公职的名义,行金屋藏娇之事吧。”
玄泽怒颜,手一甩:“住嘴,你这口不择言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付微隆就爱胡言乱语,性格时而冷漠时而不羁,可偏偏深得圣上喜爱,只希望他以后不要出事才好。
“住几日?我命人安排驿站。”玄泽轻问。
两人的关系不像明面上看着那么生分,相识十余年,彼此情谊深厚,只是玄泽的性格古板,不愿听从父母之命,所以才被指派到了郡县。
“今日就走,仓县有重刑犯需要押至京都,你替我准备些干粮和水即可。”
付微隆摆正身子,换了一副模样。
玄泽点头,吩咐了下去。
西音折返回来时穿了一身白色紧身衣,从远处看,英气逼人。
近看一头黑发挽起,面似芙蓉眉如柳,神若秋水,灵秀之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深不见底,模样堪比男子。
“方才忘记介绍了,这位是付微隆大人。”他站立于两人之间。
“付大人。”西音欠了下身子,以示尊敬,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赵子越,嗤笑一声。
付微隆清冷地扫了她一眼:“恩!”
玄泽:“这事衙内新请的司直,西音。”
“姑娘能胜任司直一位,想必定有过人之处吧。”
西音对上他的视线,丝毫不畏惧,眸子里的寒光让付微隆眯起了双眼:“哈哈,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只是单单的眼神交流,就能感觉出她的冷静,即使是玄泽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
“大人谬赞了。”她款了款身。
玄泽浅笑道:“我还有案子要查,你自便吧。”
两人走后。
付微隆对着身旁的人招招手:“你小子行事也太鲁莽了。看样子她还挺记仇的。”
“属下办事不力,损了大人的颜面,还请责罚。”第一眼见她,却留下了这不好的印象,赵子越心里也是后悔不已。
可偏偏他还对此人一见钟情,少年情窦初开,一眼便是万年。
付微隆摆摆手:“罢了,你我之间无需说这些。”
兴建村。
“阿青,你好些了吗?”
李旭走进屋,床上的人被五花大绑,龇牙咧嘴,根本就不想与他说话。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李青口吐白沫,满目疮痍。
“怎么会这样呢?”他跌坐在地,喃喃自语。
心想一定是被野兽袭击,得了什么病,于是起身准备去请村中的沈郎中。
刚打开门,就见一大帮人站立于院中。
“李旭,你弟弟怎么样了?”陈祖上前几步问道。
玄泽带人赶到时,赵丹阳就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李旭替李青洗漱完上了药便躺在一旁休息,可到半夜之时,身旁的人突然癫狂,只要是能握在手上的东西全都被他摔地粉碎,还直呼要杀人。
村民闻声赶来,帮忙制服,然后用麻绳将其绑在床上。
这一夜过去,李青根本就不知疲倦,一直在大喊大叫。
“大人,他......”李旭说不出口,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让开身子。
西音和玄泽并肩上前,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简直不能用乱形容。
“杀了你,杀了你。”
床上的人眼睛赤红,嘴里还有腌臜之物,西音皱着眉。
玄泽没见过这种情况,稍微走近些。
“李青?”他试探性的开口,得来的却还是刚才的话。
神志已失,根本无法对话,那么线索也不可能从他嘴里得知了。
西音拿出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上前弯身打量,伸出手准备探上李青的眼。
“当心?”玄泽一把拽住,眸光暗沉。
“我有数。”
西音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隔着帕子按住李青的脑门,用右手拿过身上的短刃,刮了一层口沫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凝重。
“祖哥,去打一盆水来,给他灌下去。”
她转身,用帕子擦拭了下刀刃,随后扔在一旁的桌案上。
陈祖按照吩咐,给床上的人灌入了一大盆清水。
西音平静下来:“李青中毒了。”
几人一愣,异口同声:“中毒?”
详细的东西她不方便说,只能拉着玄泽的手走到屋外一处僻静地。
掌心温热,玄泽敷了薄茧的指腹似有似无的被她摩擦着,一阵酥痒。
漆黑的瞳眸中映着她的身形,有一瞬间迟疑,他反握住她的手指。
西音停下脚步抽出手问道:“你干嘛?”
玄泽侧过头,神色尴尬地轻说:“怎么那么凉。”
“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关心这种事情,大人可真......”想起自己的身份,她还是闭了嘴。
西音轻捏手指回味着刚才的炙热,轻叹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李青是吃了米壳花,才会有这种疯癫之举。”
“如此一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看来还得上山一次。”玄泽身体笔直,话语间透露出一抹从容。
经历过一次,知道这野兽怕火,因此上山前,陈祖和其他衙役都点燃了火把。
西音被护在中间,可她还是握着短刃,以防万一。
玄泽站在她身旁,左右巡视,就怕跟上次一样突然从某个地方跑出来什么东西。
众人直达山顶,却没有见野兽。
西音看着这脚下的花,心里惊愕,遍地罂粟,当真是大场面,即使是生前也没见过这样的情景。
找不到野兽,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大人,可敢火烧山头?”她冷峻出声,不像开玩笑。
“怎么?你是想把野兽逼出来?”玄泽不以为意。
“不,我今天要让这一山的米壳花都化为灰烬。”
她说话的时候,其余几名衙役都面面相觑,这一整座山约莫有五百公顷,烧也得烧很久吧。
再者这山里的物资丰富,如果全都化为灰烬,村民定会非议。
陈祖阻止道:“大人,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