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这件事，在苏闻溪的预料之中。
换谁来应该都不会相信。
从前每天相处的母亲，在别人口中，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人。
甚至还触犯了法律。
但不管他们信不信，事实如此。
【信息量太大了，容我先稍微梳理一下。】
【所以是这个婆婆造了孽，结果导致儿子和儿媳妇受到恶果牵连，一直都怀不了孕吗？】
【而且还是瞒着家里人，谁都不知道哇！连自己儿子都不知情！得是干特工的料吧？建议再查查，说不定还有别的。】
【说明她做的这些事还没被发现过吧？在医院妇产科干活，又贩卖婴儿，这可真是利益最大化。】
【真不知情假不知情？我不信一家人还能瞒得这么严实。】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唐俊杰有点慌了。
意识到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时，他连替自己解释都觉得羞愧。
他始终不相信，他的母亲真的和这种事有牵扯。
“主播，我妈她真的是自愿的……不是被迫的吗？”
苏闻溪点头。
“没有人强迫她做这件事，只不过有人提议，她帮助别人成功过一次后，就心动了。”
一开始还有些担惊受怕。
但做了几次后，发现完全不会被人察觉，胆子也越来越大。
唐俊杰只觉得荒唐！
他抖着嘴唇，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苏闻溪看他这副模样，又瞥了一眼呆愣住的陈玲玲。
轻叹了口气说道：“她是在你出生之后才开始做的这件事。”
“当初提议的人，正是她那个时候的院长。”
唐俊杰喃喃道：“院长……”
苏闻溪：“嗯，后来你母亲也成功接班，成了下一任院长，直到退休。”
【？不是说只是个医生吗？好家伙我还以为有可能有什么隐情，这不就是纯纯的为了钱权不当人了吗？】
【哪个地方的哪个医院？举报不谢！！！】
【这位兄弟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了，要怪只能怪你妈造这种孽，活该！】
【真是可怜了那些婴儿，刚出生就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得知唐俊杰的母亲还当上了院长，直播间顿时群情激愤！
刚刚还能保持心态的唐俊杰，这下也无法不动摇了。
只能苍白地摇了摇头，却一点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苏闻溪继续说道：“你在上小学期间，曾经转过学吧？在另一个学校读到四年级，然后又转学回来了。”
唐俊杰点了点头，“……对，当时说是他们工作需要，搬到另一个地方生活了。”
唐俊杰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有什么蹊跷。
可现在被苏闻溪一提醒，说着说着，他自己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所以，当初让我转学，其实也是因为这件事……？”
苏闻溪点头道：“没错，你妈妈需要掩人耳目，那个时候她准备金盆洗手，结束后就能顺利接班，成为下一任院长。”
“那个时候你年纪小，对这些事情不清楚，你母亲也从来没有在你面前说过。
你不知道很正常，并且在那之后，她也没有再碰这件事。
只不过，从上一任院长开始，医院就已经和外面那些人贩子有了勾结。
在你母亲成为院长后，医院里又有多少人做这种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她犯下的罪孽太重，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子孙福。
若不是你先意外出生，并且命格比较硬，你在八岁那年就有可能会死亡。”
八岁那年……
唐俊杰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八岁那年，真的发生过一件很严重的意外。
和同学朋友一起出去浪，在郊外不小心踩空，滚到了半坡下。
刚好撞上了尖锐的碎石。
流了一身的血。
要不是当时朋友多，及时喊了大人把他送到医院。
他差点就把自己浪没了。
到现在他后背上还有个很深的伤疤。
祛疤手术都无法轻易消掉的那种。
原来，那件事有可能是他的生命的转折吗？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看到他满背是血的妈妈，眼里满含泪水的担忧模样。
可要说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她的罪孽……
唐俊杰颓丧地垂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苏闻溪只瞥了他一眼，继续说。
“你活了下来，但你的孩子，你母亲的孙辈，不可能再有机会活下来。”
“在你上高中住校之后，你和你母亲的关系，就越来越淡薄了吧？
并且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不想和她见面聊天。
在毕业工作自己出来住之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但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却还是一如既往，从来没有变远过，对吧？”
唐俊杰连头也不敢再点了。
但他的沉默，也正是无言的肯定。
苏闻溪：“这也是你母亲报应的开端。往后，她的子孙亲缘，只会越来越淡薄。”
“到不了晚年，她就会在无尽的噩梦中痛苦去世。”
“死后也不能长眠，无法进入下一次轮回，只会在地狱里暗无天日地度过。”
“不只是她，包括当初给她指路的前任院长，以及后来参与的众多人，都会受到相应的报应。”
“只是程度轻重不同而已。”
地府的秩序也是有偏好的。
胆敢贩卖婴儿，破坏新生孩子的人生。
天道和地府，都不会轻易饶恕他们。
人间也是。
随着苏闻溪铿锵有力的声音落下。
直播间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没人能想到，无人注意的地方，这么一家医院，已经被彻底腐蚀了这么多年。
唐俊杰都已经能当孩子爸的年纪了。
这还是他小时候就开始的事。
那到现在为止，到底有多少无辜的小孩，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恐怕连参与其中的人贩子自己都算不清楚。
事实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但凡往里仔细想一想，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俊杰。”
一声冰冷又带着微颤的声音响起。
打破了直播间的沉默。
听到这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唐俊杰整个人忽然抖了一下。
像是刚回过神来，僵硬又慌乱地抓着陈玲玲的肩。
“玲玲，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说不定、说不定真的有误会呢？”
“好，你立刻给你妈打电话，问她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陈玲玲的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等他开口后就立刻回答了。
刚才还虚弱伤心的人，此刻却冷冰冰的。
眼里迸发出一股恨意。
“我倒要听听，她会怎么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