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雨澄’问出口这个问题时，秦浩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沉默，然后沉默。
她皱了皱眉，“怎么，很难回答吗？”
“是无法回答，因为我根本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也没有从母亲口中听说过有关他的一切，不止是母亲没有提起过，秦家所有人，仿佛顺理成章的认为我没有父亲，包括舅舅也从未提起过半句。”
父亲对于秦浩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从他记事开始记忆中只有母亲，在他看来，只有亲生父亲才能够称作父亲，至于秦枫的父亲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与自己和弟弟秦沉没有关系。
‘司雨澄’记得秦浩和秦沉同服，秦枫是秦九昙和另一个秦家男人所生下的孩子，三个孩子中只有秦浩的身份更为尊贵，哪怕秦沉都比不过他的位置。
她若有所思，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秦九昙关于你父亲的存在？难道你不好奇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他是死是活，这些你都不在意吗？”
“没什么好在意，母亲生了我，秦家养了我，需要父亲做什么？”秦浩眸光黯然，父亲对他只不过是一个称谓，可有可无，甚至他从来都没有将这个不存在的父亲当回事。
小时候的秦浩见别人都有父亲，说实话不羡慕是不可能的，可在秦家祖宅长大的他每每看到秦家男子被女子所训斥、责罚时，秦浩只觉得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凭母亲强势的性格应该不会让父亲好过。
或许父亲对母亲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借助来生育的工具罢了，提供精子，从而有了自己。
‘司雨澄’没再多问，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找到自己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当年秦知昂出事后，司雨澄为了保险起见将记忆挪移到邵晴的身体里，然后她应该是去找秦知昂的下落才对，结果本来挪移记忆只是防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却真的被自己算计到，派上了用场。
她不能在邵晴记忆被清零的情况下一直占据着这副身体，长久下去，如今身体里的这份记忆必然会对邵晴造成影响，找出内鬼重要，可也要找的自己的身体。
‘司雨澄’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秦浩，小辈有小辈要做的事情，若是知道的人多了，难免会引起秦九昙这个女人的怀疑。
“行了，今天我就在院子里休息，要是秦九昙来喊我，你可得给我打掩护，反正仗着假孕秦九昙也不敢对我做什么。”她说。
秦浩应了下来，他又不是三岁小孩，看得出舅母有她要做的事情，自己怕是帮不了什么忙，还是去调查‘于紫嫣’这个女人好了。
离开房间，秦浩叮嘱家丁，没有自己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强迫长少夫人出去。
家丁颔首低眉，“遵命，长公子放心！”
待房间彻底清净下来，躺在床榻上的‘司雨澄’蹑手蹑脚坐起来，将藏在衣服后面的图纸给拿了出来，幸亏秦知昂的院子这么多年没有人动过，秦九昙这个做姐姐也是心狠，直接给院子上了锁，除了亲近之人知道秦知昂在什么地方，其他人都以为秦知昂已经死了。
就连秦知昂养子秦晚舟每次想去看望义父时，都得需要再三检查，服下迷药后被带走，见完后再服下迷药被送出来，可谓是煞费苦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秦知昂啊秦知昂，早知道喜欢你这么麻烦，当初姑奶奶我还不如在司家当我的大小姐，就不该被你的美色诱惑，美救英雄的孽缘啊。”
‘司雨澄’无奈发出一声感慨，她现在跟外界联系不上，更不知道亲爹带着司家隐世到什么地方，还在不在京州，现在看似身边有几个小辈帮手，可跟孤军奋战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看着这张图纸，‘司雨澄’垂下眼眸，拿出红笔在图纸上圈出几个地方。
如果当年自己真的出了事，即便是遭到秦九昙这个女人的陷阱，那么也一定留下保命的办法。
秦九昙虽然心狠手辣，但不至于杀了自己，尤其二十年前司家在京州的地位也是数一数二，那时候她不会行事如此疯癫，综合考虑，自己肯定没有缺胳膊缺腿，一定藏在祖宅的某个角落。
“晚上行动不方便，还得是白天。”
司雨澄的身手好歹是打小练过的，在彻底适应了邵晴的身体后，她已经能够平衡好这种感觉，一打十绝对没问题。
现在就要一个个去试探了。
她推开窗，家丁站在院子门口守着。
秦浩离开的时候只叮嘱了任何人不得强迫自己出去，可万一有人进来呢？
想了想，‘司雨澄’找来俩抱枕塞进被子里，放下帘子半遮掩着，为了怕假人没有心跳起伏的真实性，‘司雨澄’拿出毛线和夹板做了一个简易的伸缩机关，藏在被子里面，从外面看来一起一伏就像是人在睡眠时的感觉。
即便有人过来，从半掩的窗户中看到这一幕也不会闯进来。
“还得是我啊，幸亏记忆是十六岁那会儿的片段，做什么都好使，真要是放到现在老个二十岁左右，也怕手脚跟不上脑子的灵活。”她唇角微勾，收起图纸，从后窗翻出了院子。
而守在前院门口的家丁根本不知道长少夫人已经离开了，还在拒绝不断接着探望来试探的秦家人。
都是听从秦九昙的命令来的，统统被家丁拒之门外。
另一边，秦浩来到了水牢。
在去调查于紫嫣之前，他得将秦沐放出来。
水牢中，苏清雅躺在潮湿的地板上，被关进来的她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最开始秦妤儿还让人送着一日三餐，可后来就直觉给断了，或许是觉得苏清雅没有了利用价值，既然花钱买来了，送走是不可能的，倒不如饿死在水牢中回头喂鼍。
秦沐坐在另一侧，她看起来还挺正常，被关了一夜没有丝毫影响。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向水牢外的秦浩，“浩弟一如既往地守时，不管是过去的训练，还是关押姐姐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会差。”
“委屈沐沐姐了，若是昨日在家宴上母亲但凡问过一句，说不定沐沐姐就能离开，可母亲没有问，那么我的话总不能在秦家失信吧？”秦浩剑眉轻佻，离开秦家十五年，回来不过一天的时间他就重新适应了秦家的节奏和规矩。
秦沐看着他，微微一笑，“三妹说浩弟刚回来的时候神色很不耐烦，现在看来已经适应了，大伯母知道的话一定很高兴。”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秦浩的面前，“小晴现在还好吗？”
话落，秦浩的脸色变得阴沉。
他知道秦家是个怎么样的存在，因此不想从任何人口中听到邵晴的名字，每当提起的时候，他都担心会给邵晴带来一份危险，即便现在的邵晴已经不是她原来的自己。
秦沐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不紧不慢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来，将簪头给拧下来，一柄细小的钥匙就这么映入到他的眼帘，再然后，钥匙轻而易举将水牢的牢门给打开了。
她唇角微勾，“浩弟，你应该不知道，这些年得到大伯母信任的除了三妹，我也是其中之一。”
“秦家明面上的归她动手，至于暗面的由我来成为大伯母的另一只手，我若是想出去很容易，万一遇到某种突发情况，离开水牢很简单，即便外面的家丁听命于你，可我若真的想离开，打趴下他们也简单。”
秦沐真正想告诉秦浩的是，他虽然是秦家一人之下的长公子，可在离开的这十五年里，原本属于他的权利在逐渐分散。
秦沐有水牢的钥匙，想离开就离开。
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秦九昙的命令，在秦浩回来的前一天，秦九昙就对秦家人下了吩咐，只要秦浩活一天，他永远都是秦家的长公子，他的命令仅次于秦九昙。
秦沐故作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说你，离开秦家这么多年，我跟三妹付出了那么多辛苦，替大伯母做了那么多事，才能够有如今的权势和地位，能让大伯母高看我们一眼，偏偏你回来了，什么都得紧着你来，若是等秦家的长少夫人生下孩子…”
“男孩子也就罢了，若是女孩子，整个秦家可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这不是秦沐随口一说，而是邵晴一旦生下来的孩子是女儿，必然会成为事实。
秦浩冷眸道，“沐沐姐，你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警告我？”
“想告诉我因为这个孩子邵晴很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吗？还是觉得，像我这么一个离家出走的长子没有资格在享有原来的一切？”
秦沐笑了笑，收起钥匙。
“我可没有这么说，也不敢这么说，对了，小晴生病的事除了三妹，就只有我知道，念在咱们曾经的姐弟情分上，我可没有告诉大伯母，你也知道，大伯母多么讨厌司家，但凡小晴的病况与司家有所牵连，能活下来的，只有你们的孩子。”
最后秦沐的手搭在秦浩的肩头，幽冷的眸子望向远方，是善意的提醒，也是一种警告。
她让人将苏清雅带出了水牢。
苏清雅于秦浩而言没有任何用，她只是他一颗已经废掉的棋子，所以他不在乎她的生死。
可如今看来，他让邵晴伪装怀孕的决定似乎是错了，之前他没有将邵晴的病况跟司家联系过，也没想到会跟催眠有关…
如果按照秦沐所说，母亲知道邵晴跟司家之间有所牵连，孩子能活，邵晴却不能。
“不对，不对…”秦浩抬手捂住额头。
他总觉得自己被秦沐给带偏了。
怀孕只是一个幌子，是他用来让邵晴在秦家能够安然无恙的借口。
这个孩子本身就不存在。
所以…
“我根本没必要在乎什么孩子，这个孩子本身就不存在…”秦浩低眸呢喃，“如果有人想伤害邵晴，什么规矩不规矩，谁动她一根头发丝，谁就得死！”
那一刻，秦浩的潜意识中突然发生了变化，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很不对劲。
想起司雨澄之前所说的，她如果没有动过自己的记忆，那么六岁时的记忆被谁动了？
他早就认识了邵晴，早就认识了。
“秦浩？”卓轩从背后拍了拍他。
闻声秦浩黯然的眸子缓缓恢复过来，他看向身后的卓轩，问道，“你怎么来了？”
“别提了，还不是怕江一衍那个家伙大早起过来打扰我，怕影响晚舟休息，听家丁说你在水牢我就过来看看你…”卓轩顿了一下，接着道，“你脸色这么苍白是怎么回事？”
“没事，秦沐刚才跟我说了一些话，我好像不应该拿孩子来当筹码…”
卓轩握住他的肩膀，“该不该都当了，或许秦沐只是吓唬你，你要是不回来，将来秦家怕是得让她跟秦妤儿给霸占了，欢迎你回来才怪。”
秦浩勉强一笑，差点都忘了，中间还有这样一层复杂的关系。
“于紫嫣的事怎么样了？”
那天司雨澄提起过关于内鬼的事后，卓轩便远程破译了于紫嫣所用过的电脑手机，结果信息全部都是空的，一点浏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可谓是清理的非常干净。
卓轩说，“我特意让秘书去调查了一下，结果人去房空，她跑了，老公也跑了，航班信息查询后两人还不是一起跑的，于紫嫣购买了来京州的机票，她那个老公倒像是人间蒸发了，找不到任何出行的信息。”
“找不到出行信息，要么在宁海，要么他有私人飞机可以离开宁海，看来她老公也不是普通人，简直是在玩碟中谍，亏着邵晴一直把她当好朋友，搞了半天是打长久的感情牌…”秦浩无奈，如果邵晴知道她交往的好朋友别有目的，不难过才怪。
卓轩耸了耸肩，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他掩饰不住激动的笑意，对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于紫嫣离开宁海的那一天，她老公消失的那一天，恰好是你结婚照被偷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一种巧合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