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渡船上的所有修士仰望着半空中神人般的柳栩，谁也没想到，自家执头认识的老朋友，竟然是强大如厮的大剑仙。
洞真还是天人？
他们完全看不出来，眼前满天流瀑的剑气，却令所有人为之折服，恨不得当场跪下给这位大剑仙磕头拜师。
天垣强者在八部，真正的祖庭宗门事实上并不多，而且天垣也不像其他地方，各大山头权力不大，基本被八部压制得无法抬头。
相对而言，一两个洞真，三五洞玄以做买卖为主的山头在天垣之地活得更加自在，毕竟上面有八部这几棵大树遮风挡雨，没几个仙家有胆在天垣搞风搞雨，动不动就来场问剑灭门之类的行动。
天垣仙师目睹强者动手的机会不多。
哪见过如此恢弘场面。
云娥拱手向天空中柳栩一揖：“多谢柳大剑仙相救。”
柳栩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
瞥了眼远处，又轻声问道：“你们可是得罪了大角天栋什么势力，别人搞这么大场面对付你们，这可不像一时起意的抢劫？”
云娥显得有些犹疑。
“没事，不方便透露，不说便是。”
柳栩语气极其温和。
……
“船动了。”
简迅轻声说道：“看来他们准备离开。”
沈渐望向了那艘巨型渡船。
“袭击者如此克制，显然不是什么散修组织，他们的目的，只怕不在于劫掠。”
简迅点了点头，道：“我能说说我的看法吗？”
短短两三句话间，藏在残星碎片后的鲲船已然潜入残星带深处，远离航线。
柳栩也回到甲板上。
“列肆这些人不肯道明缘由。”语气中带着一些情绪。
简迅道：“那更能肯定他们的目的地了。”
沈渐和柳栩表现出的神情各自不同，前者像早有猜测，后者则表示震惊。
“你的意思是——他们与我们同路？”
简迅道：“除了这，还能怎么解释？”
“那这艘船上，有什么值得让大角天栋宁愿得罪天垣八部，也要决意阻挡的东西？”
“很难说，或者是法宝，或者是人，总之，大角不愿让天垣把手伸进他们的地盘，虽然他们无法打开天神殿秘境，他们更忌惮天垣得到。”
大角正位于天垣右翼与紫微垣边界相交空白地带，属于三不管地带，因此不用受任何天帝支配，一旦天垣八部势力进一步扩张，大角便首当其冲，进入天垣势力范围。
这也是大角三位罗天都不愿得到的局面，即使战争不断，也好过在别人羽翼下过安生日子。
简迅的分析不无道理。
基本可以断定这艘来自天垣列肆的巨型渡船，很可能便受天垣派遣，为天神殿秘境勘验修士运送补给物资。
过了好几个时辰，似乎感觉到危险已然远离。
云娥亲自驾流霞舟，靠近‘天缘’。
柳栩亲自接待。
船上就他们仨活人，简迅不主张管闲事，沈渐处于中立，只能柳栩出面。
“船上怎么全是符箓力士？”
符箓力士操纵航船不算新奇，只不过很少经营性仙家渡船，会用这种耗费不菲的手段，毕竟人力成本所耗灵髓远低于支撑符箓力士所需。
“我等喜欢清静。”
柳栩回答很平静，十足天人气派。
“多谢柳大剑仙相救之恩，云娥特备薄礼，前来相谢。”
云娥带来的礼物谈不上特别丰厚，就是一些仙家瓜果、酒水，以及比较罕见百余块的黄金灵髓，这种黄金灵髓相对稀有度与血髓相似，按观象的说法，这种黄金灵髓通常就是神灵血液中金色物质凝固而成，与血髓实际同源，谈不上谁优谁劣。
柳栩道：“其实不用破费，帮助你是看在你我往日……认识的缘分。”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自然变得有些结巴。
云娥道：“云娥先前有眼不识大剑仙，还真人，真人的叫，真是让柳大剑仙见笑了。”
柳栩板着脸道：“叫我柳兄或称声道友，更贴切一些。”
云娥怔了怔，“柳大剑仙责怪云娥不懂礼数？”
柳栩暗叹，喃喃道：“想怎么称呼都好，柳栩绝无怨言。”
两人找了处亭子坐下，相对斜靠美人靠，中间隔了整着整个凉亭空地。
沈渐只能叹气，身边的简迅也叹气。
“此一坐，便是咫尺即天涯，相对两屁话。”
“你这家伙还懂这些。”
“好说，毕竟在紫微垣混了这么久，怎么说也比柳木头懂一些，当然不如沈大家。”
简迅倒也谦虚，不过这种方面本事，好像再厉害也没啥好得意的。
那边云娥顺着闲扯话头便问到了他们的去向。
柳栩再没经验，也知轻重。
“随便走走，几个兴趣相投的朋友，出来散心。”
云娥微笑道：“听说太阳星垣变了天？”
天垣毕竟相距遥远，消息传过去不难，但细节很难短时间内全部洞悉，不知道柳栩也参与了争夺气运也很正常。
而且按她们这艘巨型渡船现在的位置推断出发日期，列肆到大角间并无空间通道捷径，不难推断出他们出发时，太阳星垣罗天气运刚好尘埃落定。
“是啊！”
“柳大剑仙莫非现在已是天人？”
柳栩嘿嘿一笑。
云娥震惊不已，暗自责怪自己送出的礼物还是轻了。“柳天人还请恕罪，小女子真是不知深浅。”
柳栩更郁闷。
……
“唉，都不会说话，难怪成不了，此时柳大剑仙就该回一句，长短莫问，以深浅试之即可。”
简迅比当事人还急。
沈渐笑道：“不过简老去帮他推波助澜一把。”
简迅摸着下巴胡子，嘿嘿笑道：“我怕挨上一剑。”
沈渐道：“照柳兄聊法，永远探不出底。”
简迅眼珠一转道：“要不我去试试？”
沈渐道：“也好，反正云娥也瞧不出你的根脚。”
……
简迅真的去了，送去两壶酒，几碟下菜小菜。
云娥哪看得出他的道行，还道是柳栩老仆呢？结果见柳栩极其礼貌起身让座，这才醒悟过来这位看上去其貌不扬的老人分量不低。
“敢问这位前辈？”
柳栩还没开口，简迅便道：“别喊前辈，把人喊老了，乱辈，叫声大伯就行。”
云娥没听懂，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真不是当执头的料，她能负责这艘列肆星船，看中的是她的境界，本来这艘船就不是做买卖的普通商船，不需要与外人打交道，主要保证沿途安全。
道行太高了也不行，对这些没经验的雏儿打机锋，她也听不懂啊！
简迅顿时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跟着咱柳老弟喊啊！”
云娥还是不懂，“前辈说笑了，我怎么能跟柳天人相提并论。”
真没辙！
简迅索性开门见山：“云娥仙子此去废墟天神殿秘境困难重重，刚刚那拨或者只是其中一支拦截队伍而已，等他们下次出现，光靠一个柳大剑仙想阻拦那可就不容易了。”
云娥张大了嘴。
不用试探，从她脸上表情就知道，果真如他们猜测，这艘列肆星船最终目的地，就是天神殿秘境。
简迅摆了摆手，作势欲走。
云娥赶紧道：“还请前辈指点迷津，如何破局？”
简迅做出一副勉强留下姿态，拍了拍柳栩肩膀，“简单啊！请天垣先前派来秘境的天人强者过来接应不就好了。”
云娥道：“前辈如何知道？”
简迅道：“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不等云娥再问，接着道：“天垣那边派人过来抢好处，你觉得大角天栋会善罢甘休，人家有三个罗天呢！天垣八部正仙若强行介入，你觉着紫微垣会怎么想？”
一番话，把云娥唬得愣是一愣。
“所以呢！即使仙子向八部天人求救，他们恐怕也会袖手旁观，反正大角天栋挡不住八部天人们前往，总能把你们这些运送补给的星船拦住，大家无非对耗罢了，反正没有物资补给的前期队伍，守在那儿也只能守着，看谁耗得过谁？到时就苦了你们这些仙商的物资船，天垣损失得起，大角拿得也不亏心，大不了，最后大家谈判桌上一坐，谈好利益分配，联手做事，可你们这些先前的损失，就没人理会了。”
简迅的话也不完全属于瞎掰，一半推测一半猜，世上之事，无非万变不离其宗，核心就是一个利益分配的适当性。
云娥这回真没话说了。
关键她不属于真正的渡船执头，山上修仙者哪懂半山腰修行者才懂的人情世故，利益分配。
简迅这种又属于不务正业型修行，有的是时间混半山腰，同样的道理，放在柳栩那儿，肯定就抓瞎。
“云娥仙子真不想把自己山头的一条船一船人送进鬼门关的话，那就跟那边的八部天人再去一封书信，直接告诉他们爱接不接，不接你们就掉头，就近去斗宿六垣歇脚，如果还是不理，直接回去便是。”
“若真是这样，那山门可就把八部得罪惨了，以后如何在列肆立足？”
“都要命了，还想着立足。”
简迅大笑不已。
柳栩反正不懂，只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