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呸。这些个官宦子弟,果然几乎都是些乐色。”
眼见又有一人经不住长时间骑马的辛苦,忍不住翻身下了马,终有人开口暗骂。
一人开口,自立时有人应和。
“那可是汴梁之耻。你说,一汴梁之耻,能做得什么?会骑下马,已算不错了。”
“汴梁之耻?这等货色,怎进的使团?这不是去丢咱大梁的脸嘛?”
“谁知道这啥球事!”
“怎进的使团?人家有个好爹呗。”
“是啊,听说那些个汴梁之耻的爹,拼了命的将自个不成器的儿子塞进使团,为的就是沾沾光,以好洗去这份耻辱,却不想......”
“咦,又下了一个。不,是又掉了一个。这货,竟已连马都骑不住了。都不如个娘们。”
“胡汉三,你莫瞎比较。当心你家悍妇听到,揪了你去罚跪。这些个货色,可都是汴梁之耻,有你这样将自家女人跟汴梁之耻做比对的么?”
“呃,却是当真错了。李屠子,你千万莫告诉我家娘子。”
议论初时不显,但经不住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很快,群声鼎沸,而所有经不住苦下了马的家伙,全被冠上了汴京之耻的名号。
汴京之耻们,再非曾经那些人物,而是队伍如滚雪球般瞬间庞大。
自离皇城不远,李寻香便出了赵梦辰与童贯的马车,骑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赶在了燕青身侧。
但凡这些功勋顾问团中的纨绔,有人经不住下马,他便让燕青喝了护军兵将,将其踢出队伍。同时,还不忘令人吼出他的大名、连同他老爹的名讳一起带上。
这般做,李寻香自是毫无顾虑的。
按他的意思,既然这些货色不顾有损皇帝天威、也无视他们老爹的颜面,那他还顾忌什么?
踢出队伍而不加额外惩罚,已是他李寻香替那些权贵们留了面子了。
仍自高居宣德门上遥遥观望的辉宗,察觉到了远处队伍前段的混乱。
随着混乱像巨石投入湖中所荡起的波澜般越发明显,他终忍不住派人询问。
很快,下去打探的侍卫便向皇帝禀明了原委。
这些个货色,竟连区区骑马之苦都受不住?
辉宗本已心中不喜,待听得侍卫面带难色地又补上一句“沿街百姓尽骂汴京之耻”后,更是勃然色变。
就这样的货色,能去的北地?
骑不得马,难不成还要八抬大轿送他们北上?
眼下是汴京之耻,可真到了北地,岂非成了大梁之耻?
哪些个混账,提的这等要求!
他本以为,提要求的文武百官,是想让那些蛮夷看看天朝贵胄们的堂皇之姿、英武之气,却不成想,这些个货色实是要丢大梁、丢他这皇帝的天颜!
他差点就被这些货色给坑了!
不,他已经被这些货色给坑了!
虽然,这脸还未丢到大梁之外,可这一城百姓云集,实已尽观了这丢人的表现!
这一刻,皇帝老儿自不会去想,除了欺男霸女、横行汴京外,这些从来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哪可能有任何耐得了劳苦、受得住艰辛的身子与骨气。
这一刻,皇帝老儿更不会去比,换了他自个与身周的这些个文臣武将,表现只会更为不堪。
羞恼之下的辉宗,甚至连带着对李寻香与童贯也有了不满。
一为主使,一乃副使随侍,他俩本该料到此事才对。
怎能因为顾忌蔡集等人的脸面与权势,而未断然拒绝!
顾了蔡集之辈的脸,却丢了他皇帝的颜!
深吸一口气,辉宗正欲怒而下旨,让那所谓的“功勋顾问团”统统滚回皇城脚下,并顺带严词斥责一番童贯与李寻香失察之错、安排之误,忽听前头遥遥传来呼吼之声。
呼吼犹如波浪,一起一伏,越传越近,终在宣德门前汇成清晰可闻的海潮。
“誓灭敌辽出北关,征程万里凯歌还。拓新疆域靖天下,广阔山河视野宽。汴京日丽月轮高,千古圣雄凌紫霄。一复燕云功盖世,挥毫描入画图中。”
一切变故,尽在李寻香掌控之中。
他早已料到,这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必然受不住骑马行完十余里御街的辛苦,更不用说历那千里北上的艰辛了。
帝姬,自可坐马车北上,但这些个纨绔,还想受这等待遇,那简直是做梦。
几十、上百的马车,轰轰烈烈地北上,那不是去出使谈判,而是去游玩、甚至是去送菜给敌辽。
当然,李寻香事先自是答应,会送这些货色每人一辆、甚至是两辆马车的。
可这不是还没出城么。
他可没说,御街壮行,能许得这些货色经不住骑马之苦便能下马安步来着。
更不用说逍遥入车了。
早做完妥善布置的李寻香,不仅会对那些丢脸的蠢材毫不客气,将所有下马者连同手下随从一道无情逐出队伍之外,更连他们装在原本打算乘坐车马上的一切统统截下。
人自当滚,但东西么,自是孝敬他老人家了。
不,是充当使团物资了。
得李寻香事先面授谋划的燕青,指挥起护军行驱逐之事,自是毫不留情。
更为难得的是,尽管所谓的功勋顾问团已是满地的鸡飞狗跳,但后头更为庞大的队伍,依然井然有序。
因为,护军牢牢地把控着一切。
因为,这些禁军的精锐,已被沈易透打造成了一支拥有不错素养的真正可战之军。
前头鸡飞狗跳,后面依然锦旗招展、威严雄壮。
两厢对比,不仅未令沿街百姓觉得眼前的使团有损大梁颜面,反更映衬出一支从未见过的威武之师。
自然,这些汴京之耻们,在这番映照之下,也越发令人唾弃了。
“堂堂大梁使团,怎混入了这等耻货!”
“对啊,后面这些,才是咱大梁真正的威风。前面这些,实在有碍观瞻。”
“哪止有碍观瞻,实在是、实在是......唉,还是说不得说不得,他们的老爹,我们得罪不起。”
“怕个卵!是他们自家混账儿子丢的脸面,还不许咱们小老百姓实话实说不成?”
听着事先安排的一些街头混混们挤在人群中一个劲挑唆哄闹的言语,李寻香的嘴角隐隐流出得意笑容。
一切皆靠彼辈衬托。有劳有劳。
一切皆靠彼辈资助。笑纳笑纳。
右手捏拳,缓缓上举。
朝阳映照之下,白马青衣的李寻香,显得那般卓尔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