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是不能射的，但人无论如何都要救。
也无需郑家老三再出言催促，一众禁军在队正的指挥下朝李寻香步步逼近。
从那群纨绔口中，队正已是知晓对方是个身手不俗的高手，自也容不得有丝毫大意。这也更坚定了，对方必是潜入汴京的巨寇这一最先念头。
手下这群兵卒，是些怎样的货色，队正自是一清二楚。
这年头，没钱没人，可入不得禁军行伍。而但凡花钱寻人入的军中，又有几人会当真有点本事？
更不用说，自打入得军中以来，这些货色除了老实应卯巡街外，可压根不曾真正操练过。
所以，对付一些寻常百姓，他这些手下，自是足够，但那等巨寇......
虽说眼见对方身无兵刃在手，队正心中亦是惴惴。
别不是，救人擒寇未成，反自个成了对方刀下冤魂吧？
还有，既是巨寇，当不会孤身而来，这货身周，会不会另有人手埋伏？
环目四顾，队正越发觉得，街道四周的屋舍之中，只怕早已埋伏不少人手，就等着他们送上门去的那一刻。
往日茶肆说书者所描述的梁山巨寇闯入大名府劫法场的场景，一幕幕展现在队正的脑海。
悄无声息的店铺门后，怕是伏有强人。
二层的民宅窗户，待会会不会穿出几名彪型巨汉？
那黑黝黝的屋顶，下一刻是否有健如飞鹰之人从天而降？
还有那看似空无一物的街边台铺，会不会实有蟊贼藏身？
往日唯一嗜好便是凑茶肆里听说书的队正，脑补之下，越想越觉心惊，一身军服，渐被冷汗湿透。
混个禁军的小头目当当，他可是打算悠闲混日子的，却从没想着，真去擒拿些作奸犯科的恶徒去搏个出路。
更何况，眼前还不是那些小贼，而是巨寇。
心中这般念想，队正的脚步自是越发缓慢起来。
领头的一步一挪，那些手下虽不明究竟，自也是跟着亦步亦趋。
好家伙，原本短短百余步的长街，愣是耗了一炷香时间，那些禁军还未来到李寻香的身前。倒是他们的手，因一直紧紧持枪掌刀的颇费力气，到了最后，已是明显发抖。
还没开始打，这些禁军的力气，却是已然耗费得差不多了。
瞧着眼前的阵仗，李寻香也很是无语。
他本已想好，若是那些禁军呼喝着不顾一切地一拥而上，自先来一番霸气侧漏的大吼，看看能否仗着那身凛冽霸气，先将他们唬上一唬拖延些时间。若是不成，自也只有再委屈蔡宝宝一二，令他再当会屈辱求饶的人质了。
什么鹤立鸡群、护其颜面，自是没有的事，颜面，那都是要自个争取的，哪有靠施舍之理？
可现在......
时间当是足够了。若此刻，燕青等人仍未如约到达，便是他高估了燕青、也错看了自个的能力，未能当真将燕青打造成他所想要的军中人才。
“一支穿云箭，千万观众来相见。现身吧，我的英雄！”
一声高喝，穿云箭自是没有的，但几十条黑衣黑裤的人影，竟当真纷纷自天而将。
“真是巨寇，真有埋伏！”一声惊叫，队正率军倏然狂退，那速度，堪称风卷长街。
方才花了近一炷香时间才好不容易挪过的路，这一刻只是眨眼之间便被奔回。
别说蔡條，便是李寻香本人，亦是一时傻眼。
这特娘的，过分了吧？
堂堂禁军，竟是这等货色？
尽管李寻香早已无限低估了汴京的禁军，方才的畏缩磨蹭，更是让他将那份鄙夷刻到了骨子里，可也绝不曾想到，这些货色，逃起来竟能如此飞快。
不光如此，特娘的，惊惶中，刀枪还掉了一地，就差哭爹喊娘了。
就这样的货色，两三年后，真能拉出去北上抗敌？
蔡條傻眼，自是浑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却是我错了。小乙，你当真是不容易啊，能靠着这样的货色，达成我的目标。”
轻柔的身姿腾身一跃，一名黑衣男子已落到了李寻香的身侧，言语间却无得意、反显忧虑：“我也是彻夜未眠，先前正提早起身，想抓紧时间再练练他们，却正巧看到了你的烟火。若非如此，只怕也尚来不及赶到。他们，已是你所挑的军中精锐，实比眼前那些货色不知好上多少，也算差强人意，只是离你所愿仍有差距。香少，那些北地强敌，当真如你所言那般强么？”
“不是那般强，怕是更强。究竟如何，你我不日可见。”
燕青正自颔首，脸上忽现喜意：“你我？莫不成，你竟打算亲自前往？”
微微点头，李寻香却是笑了：“先不说这个，先展展你我雄风。嘿，一支穿云箭，千万观众来相见。哦错了，这会却当是盖世英雄现长街。来吧，打一道光，照照我们这些盖世英雄。”
李寻香本是玩笑之语，却不想，他的嘴竟像是开了光，就在这一刻，一道霞光自东而来，落在了他与燕青的身上，虽只是短短一瞬，却将两人映得如同身披五彩光芒的盖世英豪。
朝阳已然升起，却被东方厚厚的云层所遮蔽，令得此前的天地仍是昏沉阴暗、令人以为长夜尚未消去。但随着这道霞光的刺破云层，朝阳终破阻挠，光明开始渐降人间。
黎明已至，白日将临。
“这丫的，身披五彩圣衣，脚踏七色祥云，这本该是本少出场救佳人的宏伟场景，怎就便宜了眼前这些混账？还只这些个观众，却是委实可惜。”
李寻香微愕之下，却是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顿足捶胸，令一旁燕青错愕之余，却感好笑。
至于蔡條，更是呆了。
这究竟，是怎的个情况？
“你又发的什么傻。方才，却也是便宜你了。这贼老天，应了我的召唤，却也顺道给你沾了一些好处。方才那刻，你在他们眼中，怕也当是真就鹤立鸡群了。你声名无污，这刻反有成就，若蔡集老儿不想刻意打压，你当可借此踏上仕途了。一切便看，我们眼前这些观众，给不给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