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沙留山下。
看着高悬的明月，听着山坳另一端，越发激烈的厮杀声。
公子高负手而立。
一旁小栓子拎着一件裘衣：“公子，夜里凉，您穿上点吧？”
大半夜的。
突然不睡觉，要出来赏月？
这也就是公子高。
换个旁人，小栓子都大嘴巴伺候上去。
但若是公子高……
他只担心。
在这寒冬时节，给公子冻出个好歹来，那可就罪莫大焉了！
“无妨！”
随意的摆了摆头。
公子高对此到是毫不在意。
不待愁苦的小栓子再劝，公子高就已开口：“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至多，再有一周的时间，匈奴余部就将被彻底歼灭！”
听到这话。
小栓子敬佩的点了点头。
三十五万匈奴大军，何其恐怖！
公子高，竟是凭一己之力，以身为饵。
将这来去如风，机动能力极强的匈奴大军，生生困死在了这片山谷当中。
如此功绩。
足以堪比当初始皇帝扫灭六国之伟业也！
还在感叹。
公子高的声音，就已再度传来：“匈奴这边是解决了。”
“不过……”摇了摇头，叹息：“东胡那边，怕是会有变故！”
小栓子：“……”
得！又来了！
这都多少次了。
为何，公子您总是惦记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东胡呢？
“公子！”
“您做了那么多的布置，且有李由的五万郡兵，国尉亦在陛下身边。”
“马邑城的安危，当是无忧吧？”
“无忧是肯定的！”
“我担心的只是，父皇太过急切，无法将东胡一举歼灭啊！”
歼灭不了就歼灭不了呗！
大战结束。
东胡那边至多也就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根本不成气候。
“那不一样！”
摇了摇头。
在小栓子吐糟的同时，公子高解释：“若是有余部东胡人逃走，其必将祸乱草原各地！”
“且，会极大影响咱们与马邑之间的联络。”
“时间久了，后勤补给亦会受到影响！”
“况且……”长叹一声：“现在匈奴人，被咱们给灭掉了呀！”
眨了眨眼。
小栓子似懂非懂。
另一边。
马邑，城垛之上。
听完尉缭的讲述。
嬴政面色越发阴沉：“你是说……”
“此战过后，东胡人将不再继续围城，而是四散逃窜，最终与游荡在草原各处？”
点了点头。
尉缭神情严肃：“陛下！”
“东胡也好，匈奴也罢！”
“他们，本就是在草原各地以迁移为生的游牧民族。”
“今，我大秦虽已攻灭东胡，切断了东胡主力与其王庭之间的全部联系。”
“但！匈奴人，还在草原当中！”
“匈奴人失去了壮年劳力，却有着不少的妇孺老幼居于各处。”
“若是让这些东胡人……”
不等尉缭说完。
嬴政就已开口：“他们，就会继承匈奴人的一切，继而发展出一个新的民族！”
“正是如此！”
确认了一句。
尉缭苦涩摇头：“老臣此前也不解，公子为何明明早有布置，却迟迟不动手，只是留书，让陛下您依凭马邑城郭，与之打持久战！”
“现在想来，公子要的，正是借助马邑城郭，拖住东胡人的脚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继而……”扭头，看了一眼四下火起的东胡大营：“待匈奴覆灭，蒙恬大军回师以后，再一举将之击溃！”
游牧民族！最要命的，就是他们居无定所。
尤其！当数量相对较少的时候。
除非你能将整个草原，都覆盖上己方军队，五步一哨，十步一岗！
否则，根本就无法歼灭这些游散与各处的游牧民族！
时间久了。
这些融合到一起的余部，又会形成新的部族，再度成为大秦的威胁！
此，正是尉缭懊恼之处。
一旁。
嬴政同样是面色阴沉，不言不语。
转身。
负手而立，默默的观望着混乱的东胡大营，长叹一声：“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说罢。
嬴政再度开口：“尉缭！”
“你当已知晓，高儿埋藏火药之地了吧？”
点了点头，尉缭茫然不解。
忽然！
想到了什么，惊呼：“陛下！您是打算……”
“不错！”
“你现在就带人出城，想办法将火药引燃！”
“即便……”恶狠狠的看了东胡大营一眼：“无法将他们尽数歼灭，亦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安然撤退！”
“朕！要凭此一战，就灭掉东胡主力！”
“到时候，即便他们有部分部族逃散于各处，同匈奴妇孺融合……”微微一顿，嬴政继续：“几十年内，亦不会对我大秦造成任何的威胁！”
“朕相信，真到了那个时候，高儿他定会有办法，彻底将这些生活在草原上的饿狼，全部歼灭！”
见嬴政这么说。
尉缭认可的点了点头。
确实！
错误已经铸成，那就只能想办法去补救。
最好的办法！
恰是公子高所预料在马邑城外的火药。
以此为凭，配合李由所部大军，足以将这支东胡残部的主力，消灭大半！
然而。
认可归认可，但尉缭却不赞同：“陛下！”
“若老臣带人出城，您……”
城内！
除了伤员，老幼妇孺。
能战者，就是之前随他去引爆山体的黑兵！
一旦将黑兵全部带走，外一东胡人冲过来……
这个责任，尉缭承担不起。
还欲劝说。
嬴政阴冷的声音，就已响起：“朕的命令，你没听到吗？”
“这……”
不等尉缭再说什么。
一旁。
一名伤病就已激动上前：“国尉您尽可安心！”
“卑下纵是舍去性命，也断然不会让人伤到陛下分毫！”
不止一人。
所有驻守在城头的伤病，乃至老幼妇孺，纷纷跪地，宣誓以性命来保护马邑，马邑嬴政！
看到这一幕。
尉缭点了点头：“老臣，遵旨！”
不等转身。
突然，一直都沉默不语的扶苏走上前来：“国尉，您年岁大了。”
“此次引燃火药之则，还是交给扶苏吧！”
“大公子？”
看着主动请战的扶苏，尉缭满是诧异。
这位仁厚的大公子……不是从来，都不支持这种事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