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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时年二月。

草木初萌,万物竞发。

神都洛阳中,从朝堂臣子到坊间百姓,人人皆知:将有新帝登基,而新的时代也将要到来了。

诸人心境自各有不同。

不过,若是论起朝堂重臣中谁心境最不稳,那还得是……许尚书。

对,没错,还是倒霉的礼部尚书许圉师。

其实在立‘历代帝王庙’‘华夏庙’‘社稷庙’三庙之事中,受伤最深的就不是那位差点被神皇派下去做太宗通讯员的御史,而是许尚书。

更遑论如今——

“姜相!我致仕,我真的致仕。”

许尚书差点在中书省老泪纵横。

王神玉理解地递上一杯安慰茶,并且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尚书苦哇:说好的嘛!在神都建完高祖、太宗、高宗三太庙后,我就可以不做礼部尚书,去做门下省的宰相了。

结果呢,三庙之后又三庙!中间还夹杂着洛水出圣图的大瑞之事,他这个礼部尚书也没少操持!

然而现在,定下新的三帝庙不说,还不足一月,接着就是百官、四夷、万民请愿,显然神皇登基也近在眼前!

想想皇帝登基的泱泱大典,再想想神皇本人的性子,必然不会完全按照之前的登基大典不定还会……

坚持多年的许尚书终于崩掉了:我不活了。

情绪最不稳定的深夜,许尚书甚至有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别说让我当宰相了,就算让我去空着的东宫当太子,这礼部尚书我也不能干了!

姜握打叠精神:“许尚书,下次一定……”

其实,宰相之位近在眼前(最要紧的是之前那么多年的沉没成本),许圉师也不是真的要在半步宰相的时候致仕。他只是以退为进,来要人来了!

不过,许尚书掂量了下自己跟神皇的亲近程度……不如直接去中书省堵姜相!

此时,许圉师既是破防之言,也是真心之言:“姜相,看在咱们同僚多年的份上,就帮我跟神皇求情,给我派个悉通圣意的得力之人来吧!”

因礼部的工作,难还难在要不断跟太常寺等其余署衙沟通,以及最要紧的研究上意,否则辛辛苦苦好几天制作的典仪事条,一旦不符合上意,依旧是一句话否了。

而如今神皇的‘上意’完全不按旧例来,许圉师又并非心腹近臣,实在是难以捉摸。这就导致,礼部很多工作,哪怕做的不慢,但拿出方案:要是姜相有空,亲自坐镇礼部最好了。其次,镇国安定公主也好!

可他心知肚明,这两位必然没空在礼部呆着。

于是许圉师拿出了王神玉都多年不用的那一套,坐在中书省不走了:“姜相若不应,我就在这里长求。”

姜握无奈颔首应允。

除了许尚书实在太累太辛酸了外,其实,她一直对许圉师有一份额外的好感和宽容。

因史册上的许圉师,有一个孙女婿——李白。

如果说李敬业是啃祖父,那么许圉师和杜审言(杜甫祖父)在她这里,能得到不同于旁人的一些偏心和好感,就是标准的啃孙(孙女婿)了。

“库狄署令调任礼部如何?”说来,在朝政之事上

,库狄琚是比文成还要了解神皇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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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圉师闻声连连点头,如获新生地走了,还不忘收回自己的致仕言论:“来日我若拜相,必在家中置下烧尾宴(升官常用宴席)宴请姜相!”()?()

“许尚书有的,我也要有。”()?()

姜握好容易送走了许圉师,转头就见王神玉也来要人。()?()

“王相何出此言?”姜握做震惊状想糊弄过去:“如今三省内,就咱们中书省有两位宰相,建制齐全的很,怎么还好意思找陛下要人?”

王神玉这次不肯被哄过:“你莫诓我——神皇一旦登基,你必然要任尚书左仆射!还不是扔下我一个人在中书省?”

他可知道,如今姜握还在中书省,无非是等着写那道‘登基诏书(制书)’罢了!

姜握:唉,王神玉要是跟她较真,是最不好糊弄的人。

于是姜握老老实实道:“王相看好谁呢?”

说来,如今虽有些女官入三省六部九寺,但皆未立时身居高位——比如吏部尚书裴炎罢免之后,虽有女官入吏部,但绝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到侍郎、尚书的高位。

最高也是从六品员外郎,或是七品主事开始做起。

“路还是要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神皇给的是特旨入官场的机会,但不会扶着她们继续往上走了。

如果入三省六部九寺的女官不能胜任其职,或者,不能适应如今正在剧烈变动中的风云涌动的官场,那她也不会硬保硬扶。

至于会不会有什么官场黑幕,她们两人都不是很担心——

裴炎罢免之后,时任吏部尚书乃狄仁杰:在卷这件事上,狄仁杰跟裴炎的程度不相上下,但在铨衡擢才的公平上,自比裴炎要强多了。

“你的弟子上官婉儿。”

姜握听王神玉点名的人,不由抬头望向他。

王神玉笑了笑:“我知你对她期许颇多,是从稚子手把手带到如今。只是这些年你也越发忙了,陛下登基后,你身上担子只会更胜今时。”

他转头望向外面二月新生的花木,新绿稚嫩柔软——想起曾经师父杜如晦病中的话“或许我没法再做什么了,但这朝堂之上,总会有新的年轻人,新的希望,将这家国天下变得更好。”

王神玉带着几分感怀之意道:“那么,我替你教教她如何?”

这一刻,虽然王神玉没有明说,但姜握也猜到了,他想起了谁。

她郑重起身行礼:“多谢王相。”

**

姜握来到蓬莱宫门口。

如今严承财每回见了她,都宛如一朵盛开的大丽菊成了精,带着不能再灿烂的笑容迎她。

对严承财神皇并未召见姜相,但严承财并未按照旁的臣子求见圣驾的流程通报,而是直接叩了叩门,在外轻声道‘回陛下姜相至’,等了三息后,就推开了门。

姜握来裴行俭和辛茂将等人,到底不愿意主动提这件事。但都到了万民请命请神皇登基这一步了,王神玉不得不提了:陛下非李唐血脉,已然定为‘天姓女武’,自古以来,一姓

一朝,那陛下若登基,国号为何?

姜握表示真的不知,并且回去把这个难题抛给神皇。

没错。

是未知的难题。

不是她已知的武周。

因世界线完全不同,就像是早就分开的两条河流,不可再相提并论。

说来,姜沃前世所在的现代,有人不解武皇为何选了周作为国号,毕竟这是个曾经出现过的国号。

其实,武皇不是从很多字里选了周作为国号,而是在她走完登基的一系列操作后,几乎只剩下‘周朝’可以选——

正如李唐在开立之时,高祖李渊认李耳为祖,史册上的武皇,在登基之路上,也得给自己选一个惶惶先祖。

那便是周平王姬武。因姬武生中武姓就是来源于周朝‘姬武’。

因此后来武周一朝的天子七庙祭祀,还是祭祀周朝的皇帝为始:‘追尊周文王曰始祖文皇帝,平王少子武曰睿祖康皇帝’[1]

此为一,再有便是当时唐许多礼制律法是按照汉朝来的,或许为了与旧时区分,以稳定政局,武皇就选择了周礼。然而这却也是武周王朝短暂的缘故之一,因武皇所有能踩的台阶,亦是限制她的牢笼。

当然,以上都是后世人的推断。

武皇到底为何定下‘周’,大约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但此世,以上的两个桎梏都不存在了:她不是来源于周朝的武,而是天姓女武。且自不再尊奉什么周朝礼法,甚至以后还要掀他们的桌。

那么‘周’,自然就不再合适了。

两人正在商议此事,门外忽然又传来严承财地叩门之声。

姜握就先停下,等严承财进门——必然是要事,严承财是知道神皇姜相谈国事时,不欲人打扰。

果然,来面圣的人,是严承财不得不进门回禀的人。

“陛下,李仙师请见陛下。”

神皇闻此,不由看向姜握。

姜握摇摇头,表示师父未跟她说过。

李淳风入殿后,却让弟子先离开了,他想单独与神皇谈一谈。

**

这一日,神皇武曌得知了一个数十年前的谶语——

“日月当空,照临下土。”

“扑朔迷离,不文亦武。”

李淳风的神色平静,然而眉眼之间,却是数十年的风流云散,世事沧桑。

神皇长久地凝视这道谶语。

她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贞观十余年间她从未见过袁天罡和李淳风。

想起了,当年刻日月对印时候的对话。

当时她们在想一对印上刻什么字。彼时媚娘说起了她有个不怎么用过的乳名‘明’,不如拆此字而用之。

那时姜沃就曾提起过,这个字在《易经·系辞》中释意很好:日月相推而生明焉。*

太阳与月亮交替,光明便会常驻。

其与之对应的咸卦九四爻卦象,则是‘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无数徘徊踟蹰,艰难险阻,有至友在身侧,终会光明常生。

神皇更想起了那个她彻夜不眠,写下曌字的一夜。

……

虽则这些年来,她其实并不知道‘日月当空,照临下土’这句谶语。

然而一切的一切,皆是从日月

起,又走到她们新的日月中去。

或许,真有冥冥注定。

饶是以神皇一路走来的心性之强,在此等命数大观之前,依旧颇有感慨。

她看向眼前这位当世最好的谶纬之师,开口问道:“李仙师觉得,何为天命?()?()”

如果数十年前就有此谶,那她的登基,是早就注定的‘天命顾我’?

不。

神皇回望过去的数十载,不是天命眷顾,是她争了天命!

而李淳风的回答,只是让神皇更加心意坚定——

李淳风道:“《易》中有言‘观乎天文以察时变。’()?()”

*

“而佛经中又有言‘亿万劫中,稀有一人’。()?()”

“所谓星辰垂象,谶纬之语……不过是亿万劫中,最可能实现的那一个。◢()◢[(.)]?◢%?%?◢()?()”

李淳风露出了几分笑意:“或者,用我那弟子的话来说,她从来相信——”

“人力虽微,终有昭著。”

神皇武曌深深颔首。

她必是如此相信着的,所以她们一同走到了如今,劈出了一条原本不存在的绝路。

而李淳风的语气,平静如同亘古不变的山川。

“如神皇所想,不是天命让神皇走到了这里。”

“而是,神皇走到了这里,成就了天命。”

**

是夜。

史载——

【时中书令姜握,奉神皇之命,于蓬莱殿作登基制书。】

而姜握也见到了神皇最终定下的国号。

她活了两世,但这不是任何一个她见过的字。

是神皇新拟之字:上为日月,下为土。

“沃土的土。”

姜沃一笔一划写下这个字,然后问道:“那陛下,其音为何?”

神皇笑了笑。

想起了李淳风方才之言,也想起了裴行俭之言。

“依旧可读作大唐的‘唐’。”

她的来路无可否认,后世史册俱实而写,她曾是十四岁入大唐掖庭的武才人,也曾是大唐的皇后、天后、摄政之人……‘李唐’的后二十年,如何不是她的心血浇灌而成?

但是,是不同的字,亦是不同的朝代与开端。

“李仙师方才说起,你与他道天下人心浩荡,千百年过去,也不会有人忘记秦、汉、唐。”就如同华夏之庙。

“那便如此吧。人心与史册,终究会给我们一个答案。”

哪怕她现在起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朝代之称呼,如果不能长久,那么史册依旧会把她当作‘李唐王朝(还非大唐)’的河流中,一个不过意外而昙花一现的转弯。

但若是自她后,真的天地改换,无需她自己定义,后世亦会将她作为分水岭,将她所开启的朝代,视作一个新的日月山河!

神皇道:“如你所说,这世上已有的宗庙和礼法,太过闭塞。”

“我们,去到一个新的世界吧。”

**

光宅二年。

四月庚辰。

这是李淳风与姜握一同测定的登基吉日吉时。

而从二月万民请命,到四月正典之间的时日,便是留给京外官员、百姓赶路的时间。

元武神皇登基之吉日。

天还懵懵黑的时候,洛阳皇城的正门则天门下,就已经汇聚了文武百官、四夷首领、两京以及各州择选出是择选出来的,是因此番观新帝登基礼的百姓,男女各半。[3]

巍峨则天门矗立,如立于九天。

所有人都在仰头等着,等待新的帝王登上九重高楼。

礼乐大奏之时。

朝阳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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