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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历史 > [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 174. 皇帝的头疼 媚娘:让刀永远呆在鞘中……

说来端午这日, 皇帝心情原本也不错。

晨起与媚娘对坐吃过了端午的粽子,也聊了些近来的朝堂大事。又得知今日儿女们各有安排后,皇帝不免笑道“若只是咱们自己, 倒不觉得日子过的快。但见孩子们一日日长大, 就觉得岁月催人了。”

又听闻李显李旦两个小儿子,今日特意约了去看龙舟, 皇帝便道“孩子们喜热闹,以后每年端午节庆照旧吧。”

其实原本端午在宫里是很盛大的节日,大明宫内又有太液池, 往年赛龙舟、比射粽等节庆事有许多。

只是这几年便几乎没有任何热闹庆典了,端午多是休沐,安安静静就过去了。

毕竟每年端午都是夏日, 陛下必要圣躬不安风疾之人头痛目眩,多喜静厌闹,皇帝不喜,宫里哪能欢欢喜喜哼哼哈嘿锣鼓喧天赛龙舟

也就是今年端午前, 恰有凌烟阁之佳事,皇帝才命组织一次赛龙舟。

但听闻两个小儿子竟然觉得稀罕, 今岁还特意约了一齐去看龙舟,皇帝便欲恢复旧年端午之礼。

媚娘闻言颔首应下,又笑对皇帝道“陛下慈父之心。”

皇帝撑着额头笑道“慈父朕精神不济,兼顾朝政大事且不暇。对孩子们的用心,较之父皇当年待四哥与我, 实相差远矣。”

他是嫡出幼子,当年先帝亲自抚养,事无巨细过问。

然而皇帝想到自己,不免无奈摇了摇头。

到了他的嫡出幼子李旦这里, 他有心也无力,真的就管的极少了。只能也按照自己的旧例,令儿子三岁封王,保证该给的尊荣待遇一应都不差罢了。

“媚娘,朕忽然真的明白了父皇。”

慈父二字,勾起了皇帝心中旧事软意,便一边端着碗喝药,一边与媚娘道“当年父皇立朕为太子,除了朝堂外,心中最要紧的牵挂,便是盼着朕性子好,将来能够善待诸兄弟姊妹,尤其是大哥。”

“好在朕没有让父皇失望。”

媚娘将蜜饯推给皇帝,没接话。实在是不好接。不知皇帝是真的忘了,还是自我欺骗故意忘了那是根本不提魏王李泰啊。

先帝驾崩后,皇帝可是连奔丧都不让当年的魏王李泰回京。只有李泰去世的时候,皇帝在朝上掉了两滴眼泪,然后转头就开始庆贺新岁了。

不过皇帝性子就是如此,恶之而决绝,对真正放在心上的则厚至逾礼。1

皇帝含了一枚蜜饯,又接着道“如今膝下诸子渐长,愈能体会当年父皇的心情。”

他摊开手“固然五指有长有短,弘儿是太子,最为朕爱重。但其余也都是骨肉。若是朕的儿子们,也闹出兄弟阋于墙,彼此成生杀大仇之事,朕可受不住。”

主要皇帝这个也,可不单指大哥李承乾和四哥李泰之事。毕竟这两位兄长虽然是恨死对方,但到底没真出手捅死对方当然,也不是不想,主要是没机会。

皇帝这个也,还包括父皇,是真的在玄武门干掉了自己的大哥和四弟

从前李治作为晚辈,作为皇位竞争者,想走到那个位置上的时候,不觉得如何。

但正所谓位置决定脑袋,等他自己做了皇帝兼父亲,便真的忌讳担忧起这件事来。也才真正体会到父皇晚年的心情。

且他李唐家也不能连着三代搞出这样的事儿来啊

故而皇帝想想现在的东宫,颔首满意道“弘儿最令朕欣慰的一点,便是性子宽厚,上孝父母,下善弟妹。”

“便是他在政事上的悟性稍弱一点,也罢了。媚娘,咱们可以慢慢教。”

大约是心情好,皇帝觉得今日蜜饯味道很不错,就又从桌上推给媚娘让她也尝尝,然后笑道“毕竟,弘儿还是很听话的。”

媚娘听了皇帝这番话,不由垂眸。

听话

是啊,弘儿很听话。

就像当日李敬玄之事,她与太子分说过后,太子也乖乖点头应下,还和和气气与姜沃道“误会姜相了”。

看起来太子是很听她这个母后的话,但问题是,太子也听旁人的话。

她想起了几日前姜沃入宫,与她直言不讳说起曜初的眼泪,以及那几封阴阳有别公主不能置幕府的奏疏。

姜沃与媚娘便说的透彻多了“这几封奏疏,虽谏的是公主开幕府事,但又如何不是冲着我,以及冲着姐姐来呢”

姜沃指着那句“尤其是若以女处男职,长阴而抑阳,非久安致远之计。”简直就快指到她面上来说了。

既是指她这个女处男职官的宰相,想必更是指抑阳太子的代政皇后吧。

非久安之策,自然是希望皇后勿违阴阳,早早退回内宫去。

不管太子见此奏疏,有没有想到这一条,心底有没有对母后生出同样的心思。但这些奏疏能出现在东宫且不被太子斥责,甚至还被太子拿给妹妹看,原就是一种态度

无论他心底明不明白这是一种态度,是被推着、忽悠着,还是隐约也认同着但都是一种态度了。

姜沃对媚娘坦然道“曜初是不欲姐姐伤感,那日从东宫出来,都不敢来紫宸宫,直接回了我家中。”

“她是孩子的孝心。但我知,姐姐不是畏伤感,而不敢见事经事的人。”

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注定要发生,媚娘绝不是那种闭眼不看的人,而是那种必出手抢占先机,早做最坏打算的人若无这样的毅力和心性,媚娘怎么会做皇后,她的人生早就是从掖庭到感业寺,余生吃斋念佛了。

姜沃又道“且这次只是东宫属臣为公主事谏太子的私奏。并非是朝堂上经了三省六部的奏疏,姐姐还能尽早防患于未然。”

若是将来,真有东宫属臣公开上了这份奏疏,必是要有损皇后的颜面和威信。

紫宸宫的气息是艾草夹杂着皇帝惯用的薄荷油的味道。

混杂成一种奇异的清苦气味,却令人头脑清醒。

媚娘望着皇帝道“陛下,说起弘儿,还有一件要事,不得不与陛下商议一二。”

“英国公两月前就上过一道奏疏,称述年迈精神不济,难兼顾诸事。欲辞尚书左仆射一职。”

“几日前又上一书。”

“陛下,英国公到底是年过古稀的人了。尚书省公务繁重,又要每日去东宫为弘儿分讲政事,实在是太劳苦了。”

“不如请英国公每五日往东宫去一回”媚娘唇边带了一缕笑意“若陛下不放心,我再寻两个妥帖的臣子,任职东宫”

皇帝想了想昨日见到的英国公,不免伤感“是啊,朕打东宫起就惯了凡事多倚仗他,总是忘记,大将军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就按媚娘说的办吧,勿烦大将军每日奔波于尚书省和东宫了。”

然后再次露出一点欣慰“算来,大将军日日教导弘儿,也一年半了。”

“这一年多来,弘儿也再未上过不当的奏疏,可见进益。”

在皇帝看来,自打李勣入驻东宫,可再没发生过什么弘儿请免宗亲国除,替上官仪求情等上奏谏父母之事。

媚娘

这倒未必是弘儿不想上,只是让英国公坐镇东宫压住了。

但现在,英国公不想再压下去了。

凌烟阁内。

太平数了一遍悬挂在墙上的画像,很是纳罕,数着她的手指头问道“姨母,你不是说,这回入凌烟阁的功臣,有平阳昭姑祖母、邢国公、江夏王吗”

“这是三个人啊,但怎么有四张图”

婉儿已经在旁细细答道“公主,这张是英国公李勣大将军的丹青图。”

皇帝待英国公实在不同。

虽说李勣大将军已入贞观一朝的凌烟阁,但皇帝觉得,无论以军功还是以文臣之功来算,英国公都绝对是该入他这一朝凌烟阁的第一人。

于是令阎立本再为英国公作一幅画,也挂入这一座凌烟阁中。

姜沃从宦官前辈的书中见过,中晚唐的凌烟阁颇为混乱,确实也有图画重复的功臣。但在这个大唐,是英国公首开了入两朝凌烟阁的先例方是实至名归。

不过姜沃心道如果按照大将军打几份工,皇帝就给人画几张像,其实还画少了。

而现在,有一份差事,李勣大将军实在干不动了。

李勣不欲担坐镇东宫重任的心思,其实就起自李敬玄事件

彼时太子觉得姜沃处置李敬玄过于严苛,令左谕德来说情不成,又令宰相许敬宗亲自来说情。

许敬宗不愿为此事得罪人,特意挑了姜沃和英国公都在的时候,把这件事提了一句就算了。

太子此举,拂的并不只是姜沃的面子,还有李勣大将军的作为太子太师,在许敬宗出现前,他竟然不知道此事太子并没有先问过他,姜相对李敬玄的处置是否合宜。

那之后,李勣大将军就先上了一道年迈奏疏。

而直到这次,关于公主开幕府事,太子又是未请教李勣大将军,只召了东宫的礼官议此事,就让李勣大将军下定了决心。

尤其是在听姜沃说起,东宫内那几道阴阳奏疏后,李勣是半点不待犹豫,立刻上书再次称年迈多病

甭管太子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反而他得把自己摘出来了。

绝不能一世的文功武绩,出将入相,结果到了晚年,一个不慎栽在东宫

真正的聪明人,不只是不用说话彼此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而是甚至彼此连照面都不需要打,只看对方的行事,就知道对方真正的表态。

比如此时的皇后和英国公。

李勣大将军的称病,就是在告诉媚娘教导东宫之事,他做臣子的实在力有未逮太子对他足够敬重,但不够信重,不会凡事与他商议请他指点再做决定。

因而李勣大将军也担忧哪日一个疏忽没看住,这种非妇人之事,阴阳相违的奏疏就真的从东宫流出去,成为了东宫对皇后代政不满的证据。

那到时候他这个太子太师都撇不干净,相当于被东宫许多心思诡谲之臣绑上了一条破船毕竟在其位除了谋其政,还要担其责

东宫出了此奏,你这个太子太师是不是也反对皇后代政

因而李勣要退一步,让出一个空档来。

这是对皇后的无言的上谏我会尽力而为,但除我之外,请皇后您自己也派人来看着太子吧。

媚娘接收到了李勣大将军那从来沉默而不动声色的支持正如当年废后立后事一般。

英国公不是那种会主动上谏请立皇后的人。

但他的重量太重,站位太重要。

关键时刻,他从未让媚娘为难过。

总是恰到好处的偏斜那一点。

这就够了。

媚娘实感英国公此时的退一步,默许,甚至请她将自己人放到太子身边去。

说来,媚娘也有些无奈她之前一直未将自己的亲信北门学士等人放到东宫,不是放不进去。

而是一来有英国公坐镇她也安心,二来,媚娘深知朝臣中心中反对她的人很多,在弘儿跟前闲言碎语的人想来也多。她要再放亲信过去,难免不被人指为皇后要监视太子。

朝臣的闲话也就算了,媚娘要是每一句都入心,早都气死了。

可她不得不顾及弘儿的心思那孩子多思多虑,不会也以为母后派人监视他吧。

然现在没法子,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必须得知道东宫内发生的一切。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变成朝臣们攻讦她最锋利的一把刀

如果太子是刀,会斩断她现在所有的权柄,逼得她回到后宫去,做一个天聋地哑,抬头只看到四方天的内宫妇人

媚娘曾数次扪心自问过,她愿意吗

哪怕是把权柄让给亲儿子

不,她不愿意

若她的子嗣是执刀人,凭借自己的能力欲胜过她,或许媚娘心里还不会这样无奈而坚决不退。

可偏生不是。

那她只能让这把刀,永远待在刀鞘内

媚娘正与皇帝说起东宫,忽见程望山叩门而入,禀明长乐、城阳等长公主与安定公主一齐请见二圣。

皇帝闻言心情更佳端午佳节,他最亲近的同胞姊妹和掌上明珠的长女一齐来看他,心情如何不好

他对程望山颔首“还不快请。”

几位长公主入内,先以国礼见过二圣。

之后媚娘便起身,以家礼与几位长公主寒暄,气氛颇为融洽。

叙过家常后,长乐公主开门见山道有一事请奏二圣。

皇帝不免笑道“姐姐如何这般肃然,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

长乐长公主很快将置幕府事说明。

皇帝听闻,不觉得是什么大事,颔首应下。

逾制对当今来说从来不算什么按说公主未成年还不该有封号有食邑呢,他也全都给了。而且也没按照公主三百食邑给,而是寻了祥瑞吉兆等缘故,初封就给两个女儿把食邑翻倍了。

这样出嫁的话,还能再翻一倍。

此时皇帝颔首应下的同时,就已经连给逾制的理由都想好了“诸长公主今岁随行封禅地祇有功于朝堂,准以同亲王例开置幕府。”

晋阳长公主曾与皇帝一起被先帝抚养数年,兄妹二人最亲厚。

此时晋阳公主李明达笑道“果然有事来寻兄长没错。”

皇帝闻言含笑,又见女儿随着诸姑姑坐着,便随口道“安安,既如此,你去寻你兄长,将此事说一声。”

他为姊妹们开幕府,太子若上奏也为两个妹妹请命,岂不是显得天家和睦,父子同心,手足情深

然而皇帝话音刚落,便觉得室内顿时一片略显诡异的安静。

皇帝心思何等敏锐,当即察觉不对。

不过他沉得住气,也未当即追问,依旧神色如常与姊妹们叙过家常话,等长公主们都离去后,才单独问媚娘。

问清后,不免动气。

“弘儿但凡不答应安安呢朕也好说一句他克己复礼,不以私情碍公。”

“可先应了妹妹,转头问过东宫属臣,又反悔了怎么能成”

媚娘抿了抿唇说了一句“弘儿一向虚心纳谏”

还未说完便被皇帝打断“媚娘不要过于溺爱。虚心纳谏也分什么事儿,什么谏哪怕弘儿纳谏的理由,是虑到公主置幕府的国库度支等实务,朕也不至于动气。”

只叫人用一句礼法就框住了,是什么事儿

皇帝今日的轻松心情尽数消失,头痛起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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