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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历史 > [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 画作与印章(日月相推而生明...)

次日晨起, 姜沃收到一封名刺后,便将手里的活都放下,不顾阳光渐炽, 直接出门去。

还不忘跟今日当值的监候周元宝同学说一声:“我去将作监了,有急事打发人去那里寻我。”

将作监, 负责宫廷内宫室修建、器物制作等事, 其下还管理着所有在册的官方匠人,大致相当于大唐的后勤保障里的设备科。

周元宝忙问道:“可是阎少监的画得了?”见姜沃点头,周元宝很遗憾:“我也想看呐!”

正在走向将作监的姜沃,心情都是少有的振奋:她将要去的看的,是中华十大名画之一,阎立本亲手画的《步辇图》原稿!

这张传世名画, 还要从文成公主和亲吐蕃说起。

松赞干布是求娶大唐公主,并非大唐战败要主动送去女子和亲, 因此吐蕃自然要派使团来迎接。之后才有江夏王陪同文成公主往西去,到了两国交接的地界,吐蕃王松赞干布再亲自来迎娶。

姜沃听说松赞干布还对江夏王行了女婿礼,该有的重视态度, 起码都拿出来了。

而《步辇图》画的, 正是当日吐蕃使者禄东赞在长安觐见天可汗的一幕。

这样记录盛事的画, 成画过程漫长。

阎立本先是画了数百张人物线描, 将当日在场的人神态、举止多角度多方面画了下来, 请皇帝挑好的, 再就怎么构图,怎么排布人物, 画了几十张构型图请二凤皇帝挑。

最后二凤皇帝挑了一张他坐在步辇上,吐蕃使者禄东赞拜见的图。

定好的框架, 只是纸上的大体线描。此时正式的画是要用重绢,先得专人上浆,把绢矾了,再经历种种步骤才能成画,并非就是拿了笔在纸上涂抹那样简单。

姜沃了解了作画过程后,就理解了《红楼梦》中,惜春奉贾母命要画园子图,就要请个一年半载的假,实在不是偷懒。

这种要紧的画作,就如同修书一般,也得挑吉日正式开笔,吉日收尾盖印。

一事不烦不二主,文成公主出行的日子都是姜沃定的,这《步辇图》正式开画的日子也是她挑的。姜沃当时便与阎少监恳切说定,画成之日,务必让她见一见。阎立本当时就笑应:“这是自然,还得请太史丞挑落印的日子。”

如今公主已经离京几个月,这幅图终于完工了。

将作监门外值守的宦官验过鱼符,立刻满脸推笑将她迎进去:“原来是姜太史丞,阎少监早吩咐过了,快请进。”

阎立本作画一向要干净加肃静,即不许人吵闹也不许人乱碰他的东西,连洗笔洗颜色碟都是他亲力亲为的,静室的门此时正紧紧闭着。

小宦官规规矩矩上前轻叩了六下门,转头对姜沃解释道:“少监吩咐过要请的客人,都敲六下门,若是旁人来访,则是三下,少监心里便有数了。”

阎立本今年刚过不惑,在现代还属于年富力强的年纪,但在这个时代,四十多岁,长孙都会打酱油了。

于是他看姜沃这十几岁的姑娘,目光纯然是长辈的慈爱,跟看孩子一般,命宦官去取甜蔗汁来。

然后引着姜沃进门:“姜太史丞请看。”

姜沃曾在美术书上看过步辇图,但当这张传世之作真的摆在眼前时,姜沃还是心潮澎湃。

而阎立本见素来云淡风轻的太史丞,露出分明的赞赏,也很是高兴得意。

这些作品就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延续。

人终有天命终结之时,书画却寿命更久。就像如今被皇帝珍藏的王羲之《兰亭集序》一般——每个将军都渴望封狼居胥,而每个艺术家都希望作

品能够流传千百年。

“袁仙师学究天人,姜太史丞是名师出高徒。”阎立本带着几分期待看着姜沃:“不知能否算得,将来我的画作能否流传于世?”

得到姜沃点头的阎立本,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出身极佳:母亲是北周皇帝的女儿青都公主,父亲是世家子。阎立本隋朝时就做将作少监,隋朝亡了他原该没官职的,但他素有才名,高祖李渊皇帝就把他又塞进秦王府当差去了。

后来秦王又做了皇帝,阎立本兜兜转转一圈,照样做他的将作少监,皇宫都还是隋朝那个皇宫!

家族一直清贵富裕,没有生活的重担,阎立本也一直没什么做大官的心,一门心思追求艺术造诣去了。

此时听姜沃一句:“您的丹青必流芳百世。”他比什么都高兴。

正好此时小宦官送了蔗汁来,姜沃摆手道:“别端进来了,就放在外头的小桌上吧,免得失手洒在这画室里。”

阎立本更高兴了:“我这间屋子原是最要求雅洁的,不进任何吃食饮子才好。偏生来看画的许多都是要紧人物,只好在角落里设了案桌——不能圣人或是王爷们来了连饮子点心也不奉一点,但每回吃的喝的进门,总让我提心吊胆。”

“难为太史丞跟我一般爱惜这屋子!”

只盼望您留下来的画作越多越好,而且……要留在中华之地上。

她没记错的话,《历代帝王图》就在美国波士顿博物馆。

姜沃也不急着喝饮子,只问道:“我还能看看您别的画作吗?”

她这一问,阎立本却忽然一拍手:“瞧我这脑子!我这儿正有一张别的画像,就等着今日一并给太史丞呢,结果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都是叫那句丹青流芳百世给高兴糊涂了。

说着转身拿出一幅小画轴:“这是当日文成公主临行前,嘱托我画的一幅小画。我当日还问公主,山水迢迢,将来我作好了,如何将画送与她?公主只道留给姜太史丞即可,将来若有机缘,必能见到此画。”

姜沃微怔:画上是大唐公主服制的文成公主与一身太史局官服的她自己。

阎立本与许多艺术家一般,都是有点质朴在人情世故上差一些的人,此时很实在道:“唉,公主可是嫁到吐蕃去了,太史丞又是女官,如何能千里迢迢给她送画呢?我倒觉得交给鸿胪寺更靠谱些哩,但公主既然有话留下,还是要物归本主。”

姜沃爱惜的抚摸着这幅画,笑道:“多谢阎少监转交。”

是夜,姜沃与媚娘同赏这幅画。

媚娘正在赞叹阎立本的画作时,忽然觉得袖子被人扯了下,转头就见姜沃眼睛布灵布灵像闪小星星一样问她:“将来我能去看文成公主吗?”

媚娘笑道:“哎?这话你该问圣人去。我说了有什么用呢。”别说去吐蕃,她连掖庭还出不去呢!

却见姜沃摇头道:“武姐姐,要是你说了作数,我能去看文成公主吗?”

媚娘就跟哄小朋友一样笑眯眯道:“要是我说了作数,别说你自己,我给你派五百精兵,陪你一路去吐蕃见文成公主好不好?”

见姜沃欢喜点头,媚娘便笑道:“好了,夜深了,别坐着做梦了,睡觉去吧。”

姜沃小心的将画卷起来,放在阎立本送的防虫蛀的樟木箱子中,外头又用深蓝色的布匹包了一层避光。

将来带给文成公主的时候,这幅画一定要是完好无损的。

媚娘已经去点艾草熏屋子了。

“九成宫地势高水也多,虽说凉快,但这蚊虫实在不少。”媚娘见姜沃还坐在桌前,就道:“还不

睡吗?”

姜沃道:“既然蚊虫多,就先熏一会儿再睡,我还有东西给姐姐看呢。”

媚娘就坐回来,见姜沃手里把玩着一个芙蓉石的小印:“这也是文成公主留下给阎少监的,说画成之日,让我择吉日吉时先盖上她的印。”文成公主带走了她官方颁发的‘文成公主印’。

留下的这枚小印,却是她闺阁中就有的,上面只有‘文成’二字。

她留给了姜沃,大抵也是因为,在这宫里所有人眼中,她都是文成公主,独姜沃知道,她原就是一个叫李文成的姑娘。

媚娘幼时也是见过好东西的,见了这印就道:“想来是公主闺中私下刻了来玩的,这芙蓉石与刻工都较寻常,并非宫廷所造。”

姜沃点头。

然后对媚娘道:“今日阎少监还问我,需要不要刻自用的私印,说若要做的话,只管去寻他——再没人比他更认得好的匠师了。”

姜沃是有官印的,用于太史局公文之上。

但她确实没有私人印章,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她就先谢过阎立本,回来与媚娘分享此事。

“姐姐想刻个印吗?正好一总送去。不然咱们自个儿找不到好匠人。”

媚娘摇头:“这原是阎少监要送你的人情,拿了别人的名字去算什么事。”

姜沃见媚娘不肯,就道:“那……咱们做一对印如何?将来姐姐与我若有不在一处,需传书寄信之时,用一对印也好彼此印证。”

媚娘也就心动了。

但刻什么对章呢?她们各自的姓氏?还是名字里各取一个字?

但这样又不像一对印了。

媚娘忽然道:“既然是做为印证的对章,不如取一个现成的字,拆分成两部分,佐以纹图,将来才好对上。”

姜沃点头,媚娘就取过纸笔:“将我乳名拆成两个如何?不,不是媚娘两个字,是儿时我母亲起得名字。”

她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明’字。

“娘亲说怀着我的时候,做过一个胎梦,梦到日月在空中,明亮的惊人,将她给照醒了——有这样的梦,原以为生的是男儿,就早取了一个明字,谁料生出来我是女儿。娘亲虽还将此当做我的乳名,但父亲说这名字太大恐小女孩命薄压不住,便不令人叫,家中长辈也好,仆役也好,依旧只称我二娘。”

她笑语晏晏解释,一抬头,却见姜沃似是呆了。

姜沃确实呆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李淳风推出的谶语:日月当空,照临下土。

“小沃?”

媚娘推了推她道:“我是觉得这个字拆起来简单,且化作图形也简单,好刻印章的。你若想用旁的字也可以。”

姜沃摇了摇头:“不,就用这个吧。”

她摸出几枚铜钱来,随手掷成一卦。

“咸卦九四爻有一句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此句解法甚多,我是更倾向于是解为‘虽是不安境地,但有朋友肝胆相照,便会贞吉无悔。’”

“而九四爻对应的系辞,正是日月相推而生明焉。”姜沃抬头对媚娘一笑。

太阳与月亮交替,光明便会常驻。

而你我之间,则正是憧憧往来,朋从尔思。无数徘徊踟蹰,艰难险阻,总有朋友在身侧,终会光明常生。

媚娘于《易经》上不怎么通,但听姜沃这样一解释,也很喜欢这一卦。

就道:“那咱们就选定这个‘明’字吧。”

两人对坐画了日月图纹,写了拆开的明字。第二日姜沃就又去了

一趟将作监,只说自己要做对章,方便记录密事。

阎立本听说她要刻对章,便笑道:“这般对章最是要精巧,交给我去寻人就对了。”又与姜沃解释了,对章的复杂,不光在于刻的文字图形要对起来,极考验手艺。同时对章的选材也要紧,必得取自一块均匀的原石,上头的印纽(印章顶部的装饰)也得雕琢的对称才是好的对章。

要做到两枚印章不能刻板的一致,却又达到放在那里,一看就是一对的效果。

而选石材时,阎立本也很慷慨拿出自己珍藏的石料来请姜沃选。

最终姜沃选了一块白荔枝冻石——当真是像一块大冰糖一般剔透,荔枝肉一般凝结的石料,内里还飞着一带极飘逸的红色。

阎立本亲自出面,那匠便挪开了手上旁的印,先做这一对印章。

不几日,姜沃就把做好的对印,拿了回来。

果然是一对好印,印纽一日一月。原石里带着的那一抹红色也没有浪费,正好被雕琢成日章的印纽,宛如一轮微型红色旭日,而月的那一方印纽,则是纯白无暇的一弯细白月色。

日印刻‘日’字与日形,用阳朱文;月印刻‘月’字与月形,用阴白文。

处处相称。

阎立本还送佛送到西,送了将作监今年新出品的几盒上品印泥。

姜沃和媚娘各自执印试着盖在纸上。果然浑然天成,图形相接。且日月二字一看就出自一位大师之笔,虽然字简单,但若是换了人仿造,断不会有这样浑然一体的效果。

媚娘取出这几日现赶做的荷包出来:“咱们一人一个。”用来装印章。

姜沃为了搭配官服颜色,还是选了葱绿色的,媚娘则选了她一向喜欢的石榴红。

姜沃取了月印,媚娘则拿了日印。

细致装好了自己的第一枚私印,姜沃整理着身上的荷包:“这下好了,我有姐姐送我的犀角梳,姐姐也有我送的印章。”

媚娘抚着荷包上的穗子道:“虽说这印是为了将来一旦分开,彼此传递物件书信时有印证,但我更盼着咱们一直不分开。”

*

媚娘拿到日印的第三天,终于在兽苑遇到了晋王。

她正在拿了一把长木梳,给小猞猁梳毛,就见小猞猁的耳朵一竖,头抬了起来。

动物从来比人敏感。

媚娘回头,就见到晋王从兽苑大门进来。

李治看到媚娘,也是不自知就脸上带了笑,脚步略加快走过来。

彼此见礼。

小宦官很灵地跑去拿肉去了——且说李治从不是真的软弱不能辖制宫人的王爷,他自有挑选和培养出来的心腹。

他常带着这个小宦官来兽苑,自然早将人牢牢捏在手里。

他早先便露出很看重这个小宦官的意思,常单独赏赐他,每逢年节给的也是厚赏。不是为了封口或是收买,而是让这小宦官除了依附他没有别的去处——晋王这样单独厚待他,去哪儿都喜欢带着他,这小宦官早被晋王宫里别人盯上记恨上了,都等着挑他的错。

他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一旦出了这个风头,晋王以后若是不肯护着他,他早晚要被人挑了错处送殿中省打死,于是早就跑来找李治磕头,求李治给他改名,表示跟过去一刀两断,以后只忠于晋王一个,晋王就是他最高的,不,唯一的主子。

当时李治望着外头的山,直接简单就给他改了望山这个名字,配上他的姓,便是程望山。

不过李治一般管他叫小山。

能被李治挑中,说明小山本来就机灵,这下子更是死心塌

地,别说晋王只是跟武才人说说话,让他适当回避,便是晋王让他去偷去抢,哪怕是令他去套麻袋打魏王一顿的这种刀山火海事,他也会咬牙去的。

李治静了静神,就先将回九成宫后,不幸被李泰盯了数日的事儿告诉媚娘,解释了自己这段时间来不了兽苑的缘故。

“那如今无妨了吗?”媚娘想问的其实是,你现在不用做‘被惊吓恐吓状’了吗?

李治笑起来依旧很软:“父皇知道四哥训斥过我,便将我们兄弟叫了去,当面询问说开此事,又各自教导了一番。四哥近来,应当不会寻我的不是了。”

“且四哥在编的书据说快要完稿了,他且要忙着去审书稿呢,近来也没空盯着我。”

说起李泰在负责带领一众学士编纂《括地志》之事,李治便觉得,也不怪太子哥哥没有安全感啊。

父皇实在是疼爱四哥过了头,居然还许他办文学馆编书,要知道上一个开办文学馆的就是秦王府,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就是如今朝上站着这群宰辅呢。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太子只要看着玄武门,估计就不免想起,上一个弟弟办文学馆的太子兼大伯李建成是什么下场,怎么能不介怀。

可见人无完人。

从前在李治心里,父皇就是完人,是神明。

直到这三四年间两位哥哥为了储君之位内斗的如火如荼,而父皇纠结不能决断,又不舍得嫡长子,又不舍得委屈了大胖儿子,李治才渐渐看清楚,原来父皇也是人。

是人就会偏心,会执迷。

就像这一回,父皇听闻了四哥为难他,也只是将两人都叫了去,当面开解——在父皇心里,这就是两个儿子闹点小矛盾,说开就好了。

李治从没指望就这一件事,就让父皇厌弃四哥,端看太子哥哥做出多么违背储君之道的荒唐事,父皇还在硬保就可知了。

说来也奇,父皇自己当年能狠下决断,去玄武门将兄弟们干掉,但自己做了父亲后,却又死活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之间会骨肉相残,顶多觉得他们是‘不合’。

李治想起昨儿父皇把四哥和自己一并叫去的情形,父皇直接道:“青雀,每到了夏日,你就体热多燥,脾气也不好。听说前些日子不光打了抬舆的奴才,还无缘无故把雉奴给训了一通。朕问着雉奴,他还不肯说,在替你遮掩呢。还不快过来,给弟弟赔个不是。”

李泰听父皇这意思,便知道这事儿过去了,于是笑眯眯走过来,要给李治作揖:“是四哥性子急了些,雉奴别往心里去。”

李治哪里能让他作揖下去,连忙双手扶住:“四哥,你是做兄长的,训我两句是应该的。”

此事到这儿为止,皇帝满意了:这两个儿子还是兄友弟恭好兄弟,尤其雉奴,是乖孩子,从来脾气好,最重孝顺之道。

李泰也满意了:果然我才是父皇最看重的儿子,哪怕无缘无故骂了小九儿一顿,他也一句话不敢向父皇告状,而父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我。本来嘛,哥哥骂弟弟两句怎么了,以后我做了太子,做了……皇帝,雉奴万事本就该听我的。

而李治,则是更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处境——原来人生在世,帝王将相与贩夫走卒在情感上的偏爱与糊涂,竟也没有什么不同。

怀着这样的感慨,李治将他与四哥在御前的对答,以及父皇的态度,都大致与媚娘说了一下,然后戳了戳猞猁的小尾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王爷受委屈了。”媚娘的声音很温和,但是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是李治很欣赏的神态。

他向来不喜柔弱无依的眼神。人的柔弱,不会让他生怜,只会

让他厌烦,觉得本身既然是烂泥扶不上墙,那又何须费心可怜。

媚娘接下来的话语,也如她眼神一般坚定:“那么,王爷情愿这样一直委屈下去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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