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席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抬头看他,目光却游离到了他身后江岁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人眉目清秀,眼神亮晶晶的,小眉头微微蹙起,嘴巴抿紧。
似乎通过照片,他就能看到她拍照时努力让自己显得威严一些的样子。
这张脸,真是怎么努力都不像个大牌医生。
宋子席的嘴角不自觉动了一下,再次收回的目光就显得慌乱了些。
古喻因为对他太过了解,才能看到这些:“诶,对了,你上次说家里给你介绍了一个女孩,相处得怎么样?”
宋子席表情平淡地说:“挺好的。”
古喻gān笑几声,生怕自己窥探的意味太明显,宋子席可是个大忙人,每天埋在医学事业里,贡献一个接着一个,有时间谈恋爱,他可不信。
古喻:“你工作这么忙,能有个稳定的女朋友比登天还难,要是碰见合适的,就好好相处吧。”
宋子席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个人到了办公室,古喻得意洋洋地给他介绍自己这些年的工作成果,仅有的几个表彰翻来覆去地展示。
宋子席无奈地笑了,还是那么爱嘚瑟。
对比满书架的医生合照,古喻的书桌上只有一张孤零零的照片,里面的三个人笑得chūn光灿烂。
宋子席挪开目光,双眸像这海边城市的空气一样,湿漉漉的。
古喻拿出明前龙井泡上:“婴儿茶,上次岁岁去杭州玩,带回来的,你尝尝。”
宋子席手指轻颤两下,真想让他不要再提了,但想了想又发觉古喻似乎就只提这一次。
他叹了口气,是自己的问题。
古喻继续和他聊天:“你这在国外呆这么多年,这次是准备回国就不走了吗?”
宋子席今年年初回国的,已经有几个月了,但不在桓城,这次也只是来开几天的jiāo流会。
“原本是打算留下的,但前几天我们医院说要派一批援外医生去D国东尼,我挺想去的。”
古喻略微惊讶:“我知道那边,又闹灾又地震的,能去是一个很好的经历,但就是太艰苦了。”
宋子席看着茶几上热气渐渐消散的茶杯,说:“医生不就是救死扶伤的吗,常年生活在大城市,有时都忘了这世上还有很多人过得很苦,需要我们的帮助。”
古喻会心地笑了,这么多年宋子席还一如既往,内心赤诚不忘初心,他感叹道:“我要是能有这样的机会,我也去。”
他们聊了一会,古喻见茶都凉了他也不见喝,又给他倒了一杯热的。
但宋子席依旧没喝。
L国,卡谷矿区。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高坡上,周围都是huáng土,他的镜架上镶嵌着几颗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看了一会正在工作的挖掘机,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上一支。
抽了几口,就用手指捻灭了。
转过身,他的另一边脸bào露在阳光下,密密麻麻的伤疤像一条条蜈蚣,一只眼睛像是被胶水黏住了,睁开时只有一个小小的dòng,黑黑的眼珠在里面乱转,看不见眼白,有些惊悚。
男人回到了住处,房间很热,他把空调调到最低,从冰箱里拿出剩菜热好,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灯光昏暗,房间很小,只有一个桌子,和一张椅子。
椅子上坐着另一个男人,他的背影yīn郁,一动不动,看角度似乎是在看着墙面发呆。
墙上布满了照片,还有成千上万张放不下的,收在了桌子上的相册里,照片里都是同一个人。
一个女人,笑起来眼睛很亮的女人。
他朝着那个背影开口:“阿蒂,吃饭了。”
韩蒂微微侧头,杂乱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只能看见坚挺的鼻梁,他的下巴蓄着青灰色的胡渣,声音粗噶:“知道了。”
严观回身上楼等着,他不愿在地下室多呆,下面的空气让他感到窒息,和墙上那个女人的笑容一样,多看一秒就能让他发狂。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他不会变成今天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韩蒂从楼梯缓缓走上来,脸色yīn郁比衣服还黑,他到餐桌前落座,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他的手粗糙黝黑,无名指上的戒指却很亮。
严观觉得那光亮很是刺眼,别开眼不看他。
房间里只有空调在呜呜作响,和缓慢的咀嚼声。
吃过饭后,韩蒂又要钻进地下室,严观忍不住开口:“你一定要回去?”
韩蒂闷闷嗯了一声,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严观长臂一挥,盘子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韩蒂打开地下室的灯,看着墙上的照片。
正中间有一张大大的婚纱照,照片里,江岁脸色yīn沉,眸光黯淡,但身边的他,笑容灿烂,眉眼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