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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历史 > 法兰西不缺皇帝 > 46.“人民的敌人”

迅速的,露西娅.德穆兰女公民被捕的消息被卢米埃执达员传递到了古司法宫的革命法庭上。

法官富基耶当即宣布,这是个图谋暗害救国委员会的“反革命乱党集团”,女公民德穆兰的钱正是其丈夫和法布尔提供的。

愤怒的德穆兰当庭说我没有,我家庭的积蓄全都用在刊印报纸上了。

但富基耶挑着他那蚕蛹般杂乱乌黑的眉毛,认为女公民德穆兰的钱哪怕是借的,也是以丈夫的名义签署债务单据,所以也就可以视为德穆兰本人雇佣强盗拉福莱特。

“死刑。”在德穆兰和法布尔都没有辩护律师的情况下(此刻的革命法庭为了节约流程,已不再允许嫌疑人聘请律师,直接由法官团决生死),敲下了鼓槌——和德穆兰一同判处死刑的,还有他的妻子。

当裁决报告送到救国委员会办公室时,罗伯斯庇尔擦拭了眼角的otg2ntc=泪水,在心底默默说永别了朋友,不是我抛弃了你,而是美德和革命抛弃了你,希望到时可怜的露西娅不会有很大的痛苦。

不一会儿,罗伯斯庇尔阴郁地站起来,再次打开窗户,可外面庭院却没有任何和煦的阳光,只有惨淡阴沉的雾,还有刺骨的风,把灌木摇动得来回摇晃,巴黎这段时间的天气实在太糟糕。五分钟后,罗伯斯庇尔叫上拥趸小拉克鲁瓦和克雷蒂安,说我要去监狱,看望朋友最后一面。

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真是个古怪的地方,最早关押的死囚大多是贵族和神甫,那会的典狱长名叫贝努瓦,是位温和善良的好人,死囚也就是最终去断头台那会儿受点罪,呆在监狱内则很宽松,很多男男女女不戴镣铐,就在内庭里疯狂地演奏音乐起舞,进行人生最后的狂欢。

可牧月伊始,典狱长贝努瓦突然有天被革命法庭传唤走,其本人也讽刺性成为“死刑程序从简从速”的第一名受审人,贝努瓦早晨五点被捕,罪名是“人民罪人的帮凶”,“使得监狱制度极度松弛”,他是在九点钟被告知这个罪名的,十点钟他坐在被告席上,和其他一批“人民敌人”挨在一起,然后下午两点钟得知死刑判决,四点钟他的脑袋就从断头机滚入到筐子里。

此后,按照革命法庭法官富基耶自己的说法,“脑袋就像屋顶上的瓦片,纷纷扬扬往下落个不停。”

因为罗伯斯庇尔党,将“人民敌人”的概念给无限扩大化了,富江浙湖汉北基耶和此法案起草者库东是这样阐述哪些人属于这个范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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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试图重建君主制的人;

攻击国民公会的人;

背叛共和国、勾结外敌的人;

妨碍粮食供应的人;

包庇罪犯的人;

诋毁爱国主义的人;

贪污腐化的人;

传播假消息误导人民的人;

滥用公权力的人;

辱骂美德的人;

盗窃公共财产的人;

罗伯斯庇尔觉得还不够,他现在法案上填上个总述性质的条令:

“何为人民的敌人?就是那些企图以任何方式妨害革命的进步事业及阻碍共和国发展壮大的人,不管他们以怎样的面目来伪装自己”,“我建议,革命法庭应该接受公诉人提出的,针对被告的‘美德证据’,如果被告的美德有亏,那必须要被判处死刑。”

其后这个《人民之敌法令》的应用范围进步扩大:一个人,只要被认定对国家毫无价值,便可以被审判处死。

也即是说,死囚可能是在酿造葡萄酒时把酒给弄酸了,或者在养马时忘记钉马掌的,或者是违背政府的指导写作,甚至试图用英语写信......只要被人举报,都可能身首异处。

光是过去的牧月一个月,革命法庭就用断头机处决了一千五百名罪犯,同样讽刺的是,这里面贵族和神甫身份的只占百分之十,其余百分之九十全是埃贝尔分子、疯人派、非法经营者等......共同的身份都是无套裤汉,即巴黎市民、小店主和手艺人。

在罗伯斯庇尔的眼底,这百分之九十的人无不是“共和国的叛徒”,他是捏着鼻子,忍受这群人的恶臭,签署死刑判决书的,罗氏也发善心救过些人的生命,但和这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重建全法国的美德”被罗氏认为是革命的根本任务,“仅仅鼓励爱国热情是远远不够的,还应彻底消除人们对国家和美德的麻木态度,故而需要铲除掉所有的堕落行为。”罗伯斯庇尔不折不挠地在一片血海里前进,继续推行大恐怖政策,全然不顾他实际已经遭到绝大部分正常人的侧目和仇恨,对罗氏来说,只要恐怖时期结束,那革命成果便将全部丧失掉——罗伯斯庇尔可以说是疯狂的残暴的,但他毫无疑问也是赤诚的。

因此罗伯斯庇尔急于要建起新的国家警察总局。

他要求康庞加快拨款的速度。

另外在他出发前,罗伯斯庇尔又在绿色宫殿的办公室,和治安委员会的拉扎尔.卡尔诺爆发激烈的争吵。

因卡尔诺联合国家陆军部长布肖特,要求把巴黎内卫军团的所有炮兵连调往东西方的前线,罗氏激烈反对,称这样做会让巴黎反革命势力失去压制而抬头,这次卡尔诺毫不客气,质问罗伯斯庇尔是否要在国家内搞独裁?

吓得其他的委员们,将所有窗户都关闭起来,免得争吵声传出去。

但他们没察觉的是,绿色宫殿外的回旋楼梯口,阴影里站着财务委员会的康庞,这位面露喜色,他巴不得要把火拱得更旺些。

等到罗伯斯庇尔心身俱疲地来到巴黎裁判所监狱时,他曾经的好友德穆兰正坐在牢房内,静静地享受最后的餐点。

明日清早他就要和法布尔,还有妻子露西娅,一道死在锋利的断头机下。

现在典狱长名叫居雅尔,是个阴森寡言漠视囚犯死活的人物。

监狱里病死的人重重叠叠,臭气熏天,德穆兰面前只有杯清水,还有黑面包和一盘豆子粥,这让栅栏外的罗伯斯庇尔也感到辛酸。

“明日京城有个请愿团来见我,我将借着这个机会,正式把美德共和国的理念和宗旨报告给国民公会。”罗伯斯庇尔喜悦地对死囚说。

好像这位仍是他的战友似的。

德穆兰低着头,嗤笑了下,然后他抬起眼来,对罗氏说:

“你臆想里的这个国度很快就会崩溃。”

听到这话,罗伯斯庇尔脸色变得青黄,忿忿地说你懂什么!

“也许我不懂,但是古罗马历史学家塔西佗早就判处了像你这样暴君的死刑......”德穆兰冷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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