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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TXT > 现代言情 > 盛世挽歌少卿游 > 第9章 再次坦白

翌日,赵巡拿着昨日进出大理寺狱的名册去验尸房找杨修,杨修接过名册翻看完,吩咐赵巡,“把这些人先带到审讯室,我等这边验完就去。”

大理寺的审讯室里,衙役们一字排开站在厅中,赵巡指着最右边的一个,“从你开始,昨日进出大理寺狱的时间和原因,以及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如有隐瞒,严惩不贷!。”

最右侧衙役立马跪下,声音颤抖,“回……回大人,属下昨日辰时进,辰时一刻出的,属下是去送饭的,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第二个,“属下……属下是和旁边的弟兄一起辰时送饭的,也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第三个,“属下是辰时三刻例行巡查的,约莫一柱香巡查完毕,没有异常。”

第四个,“属下是卯时二刻例行巡查的,也约莫一柱香,也没有异常。”

……

几人刚轮流说完,便见杨修拿着验尸报告脸色黑沉的走了进来,问赵巡:“问出什么了?”

赵巡摇摇头。

杨修冲衙役们挥了下手,“你们先都下去吧,有发现异常及时回禀。”

衙役们:“是,大人。”

杨修将验尸单递给赵巡,“你先看完。”

赵巡展开看完,语气震惊带着疑惑,“后颈有一根极细的毒针?!”

杨修点头,“对,我找专人验了毒,这种毒他虽没见过,但是验了毒性不算特别烈,且毒性发作缓慢,若能及时发现,解毒不难,此毒要差不多两三日才能流转全身,头一日的时候不会有太大的感觉,第二日开始渐觉得浑身酸痛,一旦流转全身,毒发时中毒之人会极其痛苦,迅速毙命,药石难医。”

赵巡沉思,“也就是说时间还得往前再推两日左右,所以这些衙役没发现异常也是正常的。”

杨修坐到椅子上微微往后一仰,看着房梁歪头沉思了会,复又坐起来叹了口气,对赵巡说:“南漳这边由我来查,你去派人盯着昨日那几个放出宫的大臣。”

旋即又起身走向堂中,负手而立,杨修看着高悬头顶刻有“天理人情国法”的牌匾,缓缓道:“为官不仁者,贪得无厌者,罔顾纪法者,都该杀。”

酉时,大理寺后院厢房走廊上。

一个婆子刚好从房间中推门出来,看见杨修立马福身行礼,“奴婢见过杨大人。”

杨修点点头,“里面姑娘怎么样了?”

“回大人,姑娘今日都有按时喝药,刚才奴婢把外敷的药也换了一遍,姑娘气色看着比今早好了一些,但还是要静卧养着。”

杨修点点头,挥手让婆子退下,轻轻推门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杨修便闻到浓重的苦药味,许是为了让南榆安睡,烛火只点了角落的一盏,杨修缓缓走到床边,南榆这才看清是杨修,浅浅笑了一下:“大人怎么来了?”说完便缓慢将自己撑起往床头靠了靠。

杨修帮她把枕头扶了扶,淡淡笑着回道:“你这里苦药味也太浓了些。”

南榆继续笑笑,“府医开的药方里有一味黄连,所以闻着有些苦,但黄连是好东西,清热解毒,能防止民女的伤口发炎。”

“姑娘不仅擅制香,似乎——也更通药理。”杨修的语气慢慢冷下来。

南榆看着目光森冷的杨修,也敛起笑意,“民女只跟江湖郎中简单认过几味药罢了。”

“只认过几味药就能制出奇毒,瞒过了大理寺上上下下,杨某该赞姑娘一声天纵奇才了。”

南榆此时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直起身看向杨修,目光森森,明白杨修还是查到了自己,轻轻勾唇一笑:“大人何出此言。”

杨修依旧面无表情,烛火忽暗忽明的摇曳,杨修本就五官深邃,冷下来的眉眼倒被衬出一丝戾气来,声音却超出常人的平静,“你假意被我和赵巡抓住,透露给我们真假南漳的事,又假意让我带你去牢里见南漳,其实就是那时候在牢里你冲过去抱着假南漳演父慈女孝的时候下的针吧,后又假意解释说想确认是否是真南漳,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牢里这个不是你爹。”

南榆放下勾起的嘴角,冷冷的看着杨修,不言语。

杨修自顾自继续说道:“你早就知道假南漳与贵人勾结窃取库银的事,你也知道大理寺里有假南漳的同伙,所以你知道假南漳迟早都能出去,你怕他跑了所以就下了毒,那天在牢里你故意把藏身地点赵家别院说给假南漳听,你其实就是想让他通知同伙去找你,你知道你爹被他们藏起来了,我想你爹还活着大概是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假南漳还没得到,你想假意被抓然后找到你爹,你那时候知道他们只是想把你抓起来并没打算杀你,因为还要用你来要挟你爹,所以第一晚那次暗杀其实不是来杀你的,不然你早就是剑下亡魂,可机缘巧合被我和赵巡救下了。”

杨修见南榆并不打算反驳的样子,便接着道:“赵巡提出换地方,你拒绝了,说要以身作饵,其实还是想继续等下一次机会,可当蒙面人第二次来的时候,你发现这人对你下死手了,你发现不妙,把我人的喊出来,再加上秦十安的人和赵巡及时赶到,你捡了条命。”

说罢,杨修紧紧盯着南榆,短暂的安静后,南榆突然轻笑出声,“杨修,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你猜的不错,是我杀的,他该死!”

南榆面露凶光,“他杀我娘亲,杀我爹爹,他难道不该死吗!!!”

杨修冷冷道:“杀人犯法,可自有国法处置!不应该由你自己动手。”

南榆自嘲一笑,“国法?我若不下手,那个人定会被同伙救出大理寺狱!我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出去逍遥快活,他若活着谁来偿我娘亲的命!我爹爹怕也是凶多吉少了,他们肯对我下死手,说明我已经不重要了,那我爹爹必然也不重要了,我虽不愿往最坏的想,可我心里也清楚,我爹爹生机渺茫……”说罢,南榆猛烈咳嗽了一阵咳出一滩鲜血,南榆两道泪珠滑落脸颊,混着嘴角的鲜血融成血泪滴落在衣襟上。

南榆看着杨修递过来的手帕,愣了一瞬,缓缓接过擦了擦嘴角,平复一会后慢慢弯了脊背轻轻靠着床沿,眼神空洞盯着帷幔,开口问道:“大人如何找到那根针的,那针极细,很难发现。”

杨修看着南榆,情绪复杂,但还是回道:“我知道大理寺有南漳的同伙,所以一直留着他想查出来是谁和他暗中勾结,加上你爹一直不知所踪,假南漳中毒而亡的时候我甚至猜测是不是他使了一出金蝉脱壳,将真南漳换进来杀死,你说你爹后脑靠近颈部有颗痣,仵作验尸的时候我便仔细看了后颈。”

南榆擦干净嘴角,浅浅一笑,“原来如此……”

南榆像泄了气一样半倚在床头,呆呆的盯着头顶的帷幔,似陷入了回忆,杨修并不打算催促,短暂的寂静后,南榆开始娓娓道来:“我曾经也是父母双全生活和美的,父亲经营着祖辈传下来的香铺,祖辈都有制香的天赋,祖父制出了东篱下,父亲制出了南木香,很受贵人喜爱,加上我平日也会制一些平价一些的香,所以铺子经营的倒是红火,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都有客人,我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下去,可五年前我娘亲突发恶疾离世了,我伤心欲绝,在娘亲出殡之前我为她重新洗漱换衣时发现娘亲的后背都是小红点,我觉得不对,问爹爹,爹爹却说娘亲一直都有,可我分明记得没有……”

南榆转头看着杨修,满脸写着恨意,“很久之后我才醒悟,那时候起我爹就不是我爹了!因为我娘亲是世上与他最亲近之人,他这个假的要想瞒天过海,我娘亲必须死,娘亲去世后没多久我便去求了城南的叶老郎中,拜他为师跟他学医,去年我偶在一本药谱上翻到了一种药,连吃三天可治咳疾,若连吃数月必伤肺腑,药石无医,死时后背多红色点状,与我娘亲的症状一模一样,当时我不敢相信这个结果,更不敢相信我的猜测,直到我发现了密室,发现了我真的爹爹,我爹让我装作不知道,他不想我以身犯险,只想我来年找个好人家出嫁了再也不回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即使自己身陷囹圄,也在为我打算。”

说及此南榆已泣不成声,缓了一会才接着说下去,“我想救我爹爹,我也想过报官,可是我偷听到他在书房和别人谈话,说大理寺的大人虽不再少年,却也和他一样有大志向,还有其他几位别的大人也被拉拢了,我虽听得一知半解,却也听的出了官商勾结,他有贵人庇护,所以我等啊等,等一个机会救出我爹,替我娘报仇,一直等到这次库银失窃,还有你们在查的那封信,那字迹虽不是他的,但我猜测多半是假南漳找人安排的,为的是万一出意外好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摘出来,而林轩的那张纸条也算是阴差阳错,让假南漳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差不多坦白完后,南榆觉得十分疲惫,闭上双眼,气若游丝,“杨大人想如何处置民女,民女都毫无怨言,民女别无他求,只想知道我爹是否还活着……”

房间再次陷入沉寂,安静到只有烛火在摇曳,许久之后,只听杨修淡淡道:“允你再养几日伤,之后我会送你入狱,国有国法,你杀了人就要承担杀人的后果,若人人都为一己之私视律法如无物,社稷将如何安稳。”

南榆虚弱但坚定的开口,“谢大人宽恕,民女虽死,但无悔。若能重来,我还是会选择亲手杀了他。”

杨修甩袖转身欲离去,但还没有迈开脚步,就听南榆继续说道:“我曾经在假南漳外出参加商会时,偷溜进书房,在墙里的暗格中找到他和一个叫山月的人的往来书信,书信里写的都是数字,我猜大概是他们的密语,所以我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但是这几年的观察我知道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等级分明且人数众多的组织,每个阶层都有他们的人。至于大理寺的同伙具体是谁,民女也不知,但听假南漳的口吻,此人定也是有些地位的,民女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希望对大人查案能有些帮助。”

杨修听罢未多言语,抬脚便走,可打开房门却看赵巡一脸震惊的站在门口……

杨修走后便只留下赵巡和南榆二人,房间昏暗,南榆静静的坐在床上,发丝如瀑垂落肩头,因哭过一场,杏眼红肿,鼻头微红,原本清丽的面容添了些楚楚可怜。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榆平静的问道:“听到了多少?”

“所有。”

南榆垂下头,有些落寞,“对不起……但还是那句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杀了他。”

寂静了一瞬,赵巡淡淡道:“我理解,这些年,你很煎熬。”

南榆抬头看向赵巡,眼中有一点不解,也有一点动容,还有一丝委屈,担心自己再次落泪,南榆赶紧别过头,努力平复着语气,“官府不是最讲究律法吗,赵大人对我一个杀人凶手说理解,不怕被有心人听去参你一本。”

赵巡此刻其实很想抱抱她,无关风月,只是心疼想抱抱眼前这个人,但终究碍于男女大防,只是端了杯清水给南榆,轻声道:“律法之外,也讲人情,他杀你亲人,你恨之入骨是常理之中,换作是谁大概都会跟你有一样的想法。”

南榆接过水杯,觉得今日自己甚是矫情,流了太多眼泪,前几日数次九死一生时都没有今日爱哭,可是没法子,她情绪一激动就容易流泪,遂赶紧喝口水转移下注意力,待平复好情绪才开口,“赵大人,我爹……有线索了吗?”

赵巡略带歉意,“还没有,不过我们一路用狗追踪,大概找到了落脚点,已让人埋伏附近,等抓到这个人应该可以问出你爹的下落。”

听到这个,南榆哀伤的眼眸中总算露出一丝光亮,急切道:“当真?在哪?”

赵巡生怕她乱动伤口再次流血,赶紧安抚,“具体位置还不能透露给你,此事涉及一些身居高位的人,要看杨大人那边安排,甚至可能还要上报给圣上定夺。”

南榆乖巧的点点头,若说一开始她对杨修将信将疑,那现在对杨修的聪慧深信不疑。

赵巡见天色已晚,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饯放南榆床头,“这几日你先安心养伤,如果药太苦的话吃颗蜜饯缓缓。”

南榆失笑,“我又不是孩童,苦点也没什么,民女先谢过赵大人了。”

赵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嘱咐了南榆几句,便告了别,房中又恢复了寂静,南榆望着床边的蜜饯浅笑了一下,便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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