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肖元龙站在岸边，远远地望着海平线上逐渐清晰的摇橹船。
船很陈旧，经过风雨的洗刷，更显几分破败，尽管如此，大哥还是将他保养的十分要好，因为这是他爹遗留下来的最珍贵的东西；也是他们一家生计来源。
此时，肖元白正熟练地操控着船只驶进码头，他身后一道身影正在拾掇船舱，准备随时登岸。
那是肖元白的发小—富贵。
富贵的父母在海上遇难，只留下他和他阿嬷相依为命，随着年纪渐长，就在码头帮人搬货拣货，赚一两顿吃食。
后来大哥出海捕鱼，由于肖元龙年纪尚小，于是便和富贵商量两人一同出海，给他当雇工。
一天几毛钱，后来1块，再后来便到了2块，直到现在。
很快，肖元白摇着船进码头，肖元龙与等舢板的李浩然打了声招呼，便朝岸边大步迈去。
岸边聚集着不少村民，有等着搬货拣货的，有看热闹闲嗑的。
他很讨厌这些看热闹闲磕的，跟风信子似的，码头上发生一点风吹雨动都能快速传遍千家万户。
捕了什么鱼，又赚了多少钱。
东家长西家短。
这不，那闲磕的人看到他，立马围了上来。
“阿龙，你卖大黄鱼的钱要回来没，可别被算盘那小子给昧了。”
“你赚的钱咋花，盖房子还是娶媳妇，记得千万别赌钱耍。”
“早上我看见桂花爷们，翠花哥，大华二叔，三叔伯...一溜溜的往黑水涧跑，也不知道这群人能捕多少大黄鱼？”
“......”
议论着，闲嗑的人便把话题移到别处。
肖元龙随便敷衍两句，走出人群。
林彩英带着肖小夏已经在码头等着，准备随时拣货，大嫂因为怀孕，被勒令在家养胎。
看到肖元龙过来，林彩英有些生气的耷拉着脸。
刚刚过来码头的路上，听到很多人讲，今早十几艘舢板天不亮就离开了码头。
去向不用说，自然是能捕大黄鱼的黑水涧。
当时她气七窍生烟。
不过气归气，她还是希望肖元龙此去能有所收获。
但是如今看到肖元龙空落落的两只手，已经说明了情况。
肖元龙也注意到了他娘，讪笑着走过去，嬉皮笑脸道：“娘，你可不能怨我，这天还没亮，一溜串的舢板往那跑，就那屁大点的地方，也挤不下那么舢板，所以我就回来了。”
偷偷瞄了一眼他娘的表情，故作抱怨道：“我以为早上我起得够早了，谁知道人家更早，没办法，实在卷不过他们。”
“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大概咱也就那点财数，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回去睡觉？”
“这不是看到大哥回来了！我过来帮他拣货嘛！”
“就你？拣货？以前鱼筐放到你面前你都懒得动手，怎么现在主动跑过来，发烧了！”林彩英说着，还扬起手背放到他额头上试温。
肖元龙退后两步，委屈道：“娘啊！我不都说了，要洗心革面，你怎么不相信呢？”
“嘁~你问问小夏，哪次收拾你，你没说过洗心革面，但是你改了？”
肖小夏本想骂一句‘狗改不了吃屎！’但是看到身侧的林彩英，又想到往日出口不逊被教训的情景，只好嘀咕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林彩英摊着手：你看看，谁会信？
肖元龙无奈，浪子回头金不换，看来他这个‘浪子’还要继续进化，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扭转他在家人心里的形象。
船只靠岸，三人连忙迎了上去。
肖元白这才诧异的看一眼首次‘驾临’码头，过来帮忙的肖元龙，揉揉眼睛依旧感到匪夷所思，但他没有说什么怪话，害怕一张口，对方恼羞成怒的撂挑子。
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心里感到宽慰的同时，也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的感觉。
“阿龙今天也出来帮忙了。”富贵搬着一筐渔获，语气十分惊奇。
“是啊！富贵哥...”肖元龙接过鱼筐，准备往岸上搬：“这不是闲着没事，出来逛逛嘛，就看到你们回来了。”
“嗯！表现不错，大小伙了，也是时候伸手帮帮你大哥了。”
肖元龙不耐烦听着些说教，只是嗯啊的敷衍，然后吭哧吭哧抱着鱼筐上了岸。
鱼筐内都是杂鱼，比较显眼的是小黄鱼，虽然和大黄鱼长得像，但是价格却天差地别，这玩意儿体型小，因为生长周期短，极易捕捞，一直卖不上价，也就几分钱一斤。
其余的还有鳐鱼，比目鱼...价格都不高。
后面他娘和小夏抬着一筐皮皮虾，种类很多。
有活蹦乱跳基围虾，白虾，偶尔还有几只硕大的九节虾探出脑袋，其中还夹杂着小墨鱼，鱿鱼，需要挑拣。
最后一筐才是大头，满当当鲜活的梭子蟹，看起来特别肥硕，但是个头不一，价格也不同，同样需要分拣捆绑。
当然也不完全是梭子蟹，还有几种叫不出名的小螃蟹，有一种浑身褐色，背部明显的红斑点，他还是认识的，叫做红点蟹。
后世常吃的小海鲜醉蟹钳，就是选用红点蟹脚制成的。
等所有渔获摆到码头，肖元白将船划到自家渔船停靠的位置。
富贵的工作到此为止。
和他们打了招呼就离开了码头。
他们则在码头选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开始拣货。
之所以拣，是因为这些东西价格不一，需要分开来卖。
肖元白和富贵在船上的时候，忙着捕鱼，也只是大致分下类。
所有渔民都是如此，也就有了码头拣货这种情况。
肖元龙坐在他娘带来的马扎上，随手抓了一个，往脚下一踩，拿着草绳熟练的将梭子蟹捆起来，扔在一边。
捆一个，扔一个,捆一个......
不一会儿他面前梭子蟹就堆成了一座山。
林彩英和肖元白瞪着眼睛，见肖元龙如此麻利的干活，非常意外。
肖小夏更是震惊，她才捆完一个，她二哥第三个螃蟹就差绑了。
“干活啊！你们看我干嘛？”肖元龙见三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不以为意，他露一手也只是想向他们证明，他真的改过自新了。
谁曾想他娘反而揍他一顿，疼的他倒吸凉气，说什么家懒外头勤。
开什么玩笑，他是家懒外头也懒，好吧！
他这熟练的操作明明是前世练出来的，只是不能明说而已。
没办法，且受着吧！
扭转家人的印象，路漫漫其修远兮！
绑完螃蟹，他娘又将皮皮虾倒在地上，哗啦一下，近百只虾在地上扑腾，一个比一个跳得欢。
这玩意也不用绑，只需要捡起来，分类扔在筐里就行，皮皮虾，基围虾，九节虾......
当然也要分大小，能卖的卖，不能卖的回家吃。
也可以研磨成虾泥，制作各种美食，如虾排、虾球、虾饼...
剩下的各种鱼都不值钱，但也能卖，他娘还是挑挑拣拣，墨鱼、鱿鱼、鳐鱼......
剩下的装起来，拿回家另行处置，无非就是晒烟熏，为饭桌增添一些嚼口。
等把所有渔获挑拣分类完毕，肖元白用扁担挑起赶往收购点过秤，而后结算。
零零散散的东西则是他娘和小夏提着。
至于他，眼下还不想往收购点去，毕竟大黄鱼的热闹还未散尽，跑过去肯定被人当成猴子一样围观。
干脆提起卖不掉的渔获，折返回家。
噫~刚刚他娘好像没对他大哥提捕到大黄鱼这个事情吧？
等会儿有惊喜？
不对，应该是双倍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