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和桑泊寓都没有料想到裴宁远会在这个时候发难，虽然知道裴宁远这段时间挺照顾沈黎的。
却没有想到。
他会如此护着沈黎。
黎清微微皱紧了眉头：“宁远！你和小黎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等宴会结束再说。”
人群里裴焕悄然离开，他刚走出去，等在外面的司机就迎了上来：“二少，你让我准备的礼服。”
“丢了吧。”裴焕叼着一根烟，没点燃，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悠悠的往楼道里走。
他曾经问过裴宁远，要不要给沈黎准备一件礼服。
裴宁远沉默了接近一分钟的时间，然后才说不用，因为要一个彻底的，清晰的对比，才能够让黎清和桑泊寓亲手把沈黎推到他们这边来。
可裴焕还是准备了。
他想知道，沈黎穿上礼服的样子。
一定比桑林夕还美。
不过确实不需要了。
……
宴会大厅里。
裴宁远始终将沈黎护在身后，他没躲，也没走开，更没有带着沈黎走，而是直接问：“黎阿姨，沈黎回到桑家也已经接近半年的时间。今天……”
他顿了一下，看向了桑林夕。
桑林夕穿着昂贵华美的礼服，手里还握着切蛋糕的刀，她的眉心微微的皱着，眼神里挟着几分惊愕看向裴宁远。
“也是沈黎的生日。”大概是出于顾全大局，裴宁远没有说的明白，只是提醒两人，“你们这样做，考虑过沈黎的感受吗？”
旁人早就已经因为裴宁远的这寥寥几句给惊呆了。
虽然裴宁远话说的含糊，可隐藏的信息量一点不少。
“这个寒酸的小姑娘，当真是桑泊寓的私生女？”
“两个孩子同一天出生的？果然啊，玩还是桑泊寓会玩。”
有人于是起哄。
“黎清，桑泊寓，既然孩子都已经主动出面了，你们不如就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黎清的眼底满是不耐，倒也不是没打算把沈黎给推到人前来，但她私心里一直觉得沈黎有点拿不出手。
这才没有公开沈黎的意思。
更何况，泊轻的一部分股份都已经转给了桑林夕了，而且桑林夕的表现也让黎清很满意。
反观沈黎，总是别别扭扭的，抹不开面就算了，成绩也是一塌糊涂的。
让黎清这样一个要强的人，承认她生出了沈黎这样的女儿来，她做不到。
自从嫁给桑泊寓之后，黎清是多少人艳羡的对象？
婚后十几年的时间，夫妻一直琴瑟和鸣，桑泊寓更是在黎清生下了桑林夕这个女儿之后，早早的就把父辈打拼下来的家业悉数交给了黎清治理。
这全身心的信任，将自身的荣辱都寄予黎清一个人。
是这个圈子里，少有的极品好男人。
江州上流社会里，多少男人把心仪的女人娶回去之后，让她们洗手作羹汤的？
可桑泊寓不一样，他全身心的信赖着黎清，默默的支持着她，做她背后的那个默默无闻的男人。
在如今这个鼓励女性自主、自立的社会里，黎清是多少人嫉妒与羡慕的典范？
如今，这典范要塌了。
在场的人，又有多少人是怀着看好戏的心态的？
黎清早就已经被架在了那个成功的女强人的位置上，下不来了。
她不能容忍自己的人生有污点。
哪怕这个污点来自于亲生女儿，沈黎，也不可以。
一旦被人知道，沈黎在出生的时候，就被人调换成功。
她已经能够预想到，会有多少人用‘母亲失职’这一罪名绑架她。
黎清是个女强人，同时还有母亲的这一重身份。
沈黎的存在，就在明晃晃的告诉她，她在事业上有多成功，在母亲这个身份上，就有多失败。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高。
背对着沈黎的裴宁远嘴角勾起一抹很浅的笑意。
沈黎躲在裴宁远给她制造的这个小小的天地里，她从未如此的感觉到过安心。
她其实根本不在意是否被承认，也不在意黎清和桑泊寓是如何看她的，她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离开，读大学，靠自己的能力，自力更生。
可现在，她遇到了裴宁远。
这一场宴会，是黎清特意为桑林夕准备的，在场的还有不少的媒体记者朋友们。
本以为以沈黎的性格，是不屑参加，却不想她竟然就这样明晃晃的闯了进来。
黎清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桑泊寓微蹙着眉头，转头低声对她说：“要不然，就干脆说明白算了，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承认了小黎的身份。”
呵！
黎清冷眼看着这些人。
他们全都，见不得她好。
她倒是也不想和桑泊寓闹得太难看，这段婚姻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滋味。
外人瞧着她，是如何命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嫁了个懦弱无能的丈夫，是因为丈夫靠不住，所以才不得已自己撑起来。
“好啊。”黎清对桑泊寓轻声说，“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说清楚。”
桑泊寓松了一口气，他始终是对沈黎有愧的，既然黎清愿意松口，他自然也是乐意的，微微向前走了两步，做了一个让众人安静的手势。
起哄的声音如海浪一般，逐渐的低了下去。
最后接近于无。
“小黎，过来。”桑泊寓对沈黎招了招手，同时对桑林夕也招了招手，“林夕，你也过来。”
沈黎和桑林夕对视一眼，她迟疑着，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过去。
说实话，她对桑泊寓的信任已经没有多少了。
“过去吧。”裴宁远却转过身来，“路上，裴焕和你说了吗？”
沈黎抿了一下唇，点了点头。
她抬眸，发现裴宁远的神色幽深，难以读懂。
“那就好。”裴宁远轻轻的推了她一下。
这一夜，她被裴焕轻轻的推向了裴宁远，又被裴宁远推向了桑泊寓。
沈黎不知道的是，裴焕和裴宁远各自的一推，把她彻底的推向了一个火坑。
十八岁是沈黎一生的噩梦。
从这一夜开始。
她和桑林夕走向了桑泊寓，一左一右的站好。
一个校服，一个礼服。
桑泊寓握着她们的手腕，满意的左右看了看。
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是悉心教养出来的女儿。
两个女儿各有各的好。
他觉得格外的满足，他向着人群，微笑着说：“大家都知道林夕是我们悉心养了多年的女儿，也一定很好奇，我左边的小姑娘是谁，其实她是……”
“养女！”黎清的声音先桑泊寓出口，掷地有声，“是我和泊寓回去老家的时候，发现小姑娘无父无母，生活都成了问题，所以收养的养女。”
嗡的一声！
沈黎彻底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以为黎清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的自己。
却从未想过，她是真的恨不得自己从未存在过。
沈黎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滑落了下去。
桑林夕的脸上，同样有着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