亟待解决的事务繁多，族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他，但他无法专注于任何事情，除了她。他明白为何有些狼人首领会发誓独身，并放弃爱情。
她扰乱他的心神。他对她的感情，扰乱了他的心绪。
一件事我绝不会原谅自己，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直到我消逝于虚无之中：在我与狼人共处的几周里，我从未想过当他们变身为狼时，他们的衣服去了哪里。
我真是愚蠢至极。
在那场我生命中最恐怖的夜晚之后，我坐在巢穴的楼梯间，嘉芙正治疗我父亲的刀子刺进我锁骨的伤口，我无法忘怀这件事。
「你以为他们会穿着衣服和我们一起变身吗？」艾利克斯靠在扶手上。他待在这里只为了嘲笑我。或者，他可能真的感兴趣——我无法分辨。我只知道，我怀念他害怕我的时候。「你以为变身后的结果会是一只穿着小毛衣和领结的狼？说清楚，你当时是这么期待的吗？」
「我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但塞蕾娜的上衣破烂不堪，缠绕在她的脖子上，我只能说，看着一件粉红色衬衫在她身上晃荡，而她的牙齿却咬进瓦妮亚的喉咙，这令人不安。」我用双手搓脸，希望忘记过去的两个小时。当我再次抬头时，路德维希、卡尔和另外几个狼人正沿着走廊走向父亲的办公室。他们停在我们面前，然后……
我们都知道他们在审问米克。我想知道那里是否仍然像紫菀一样：墙上到处都是紫色和绿色的血迹。最可怕的花朵，由世界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孩童用手指绘制。
「她还在谈论衣服吗？」路德维希问道。
艾利克斯深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嘉芙忍住笑意。
「我只想知道她当时究竟在想什么，」卡尔低声说道。
「显然，」艾利克斯低声说道。
「难道你不该被我吓到吗？而且，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一定是吸血鬼领地里狼人最多的一次了。
「有人认为一个 IT 专家可能会有用，而且坦白说，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威慑力。」
欧温前来打断我们的争吵。「你结束了吗，米瑟莉？我需要你跟我一下。」
我瞪了艾利克斯最后一眼，几乎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下楼梯。欧温在打斗中受了点伤：他的黑眼圈是凡妮亚赏的，或者可能是那个护送他进来的栗发卫兵。从他走路的姿势来看，我怀疑他的右半身也受了伤。当我们转进一条昏暗的走廊，远离了别人的耳目，我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应该问你这个问题。」
「她跟那个红发的在一起。是女孩，不是男孩。」
「显然，她在变成野兽再变回人的过程中还不太熟练，她还在努力控制她的……我他妈的不知道，狼性的冲动。雷德带她出去跑了一趟——」
他惊愕地瞥了我一眼，好像我是个坐在第一排的书呆子，大喊着「老师，选我！」然后停在了一扇紧闭的门前。「我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你的表情。你以为我要坑你，是不是？」
我忍住了移开视线的冲动。「你确实挟持着我的丈夫进来的。」
「那是他的主意。你们开车离开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给他打了电话——我们终于拿到了塞雷娜公寓被闯入的录像。」
所以这就是卢在我们……之后离开的原因。最好不要再想这件事了。「让我猜猜——是米克。」
他点点头。「我把录像给卢看，他立刻就认出他了。可怜虫，他吓得要死。」
「不，他吓得要死是因为他知道你和米克在一起。我原以为你的小情人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其实他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狼人们仍在监视州长，看他下一步会如何行动，而他打电话给了牧师。在那一刻，很明显他们在合作做某件事，而且米克在帮助他们。卢告诉我给牧师打电话撒谎——故事是这样，一旦你和米克消失了，卢就联系我找你，因为他认为我可能愿意帮忙，但相反，我却把他俘虏了。剩下的你都看到了。」他眯着眼睛看着我。「再次强调，这是他的主意。」
我点点头，感觉与我的双胞胎兄弟几乎亲近。「我亦然。」
「那么，很好。」他指向门。「你准备好了吗？」他没说里面是什么，但我已经知道了。
卢穿着一条他一定在某处找到的牛仔裤，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穿。当我们进来时，他转过身来，但仍旧倚着墙，很有耐心。在他几英尺远的地方有一把椅子，椅子上铐着一个吸血鬼。
父亲。
他浑身是血，大多是紫色的，但再说一遍——我也是。欧温也是，还有在屠杀中在那间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当亚历克斯到达现场时，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所有的血是否让我感到饥饿。一旦我们回到狼人领地，我打算在一个抽水马桶的内侧涂上煎饼，并问他同样的问题。
如果我回到狼人那里。
我的目光与卢的目光相遇，短暂而漫长。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太过火爆，以至于无法立即移开视线。
我想，父亲被蒙上眼睛是为了防止某个白痴闯进来，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他们给他戴上的耳机应该是降噪的，但他仅凭心跳和血腥味就能准确分辨出房间里的人。他的爪牙和他的力量都已不复存在。成年后，他第一次变得毫无防备。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任何感觉向我袭来。
毫无感觉传来。
「可以吗？」欧温彬彬有礼地问道，并指向父亲。卢点点头，在他扯下眼罩和耳机时冷静地观察着他。欧温蹲下身，坐在地上。这是我的第一次见证这样的互动：我的兄弟作为积极、活跃的一部分，而父亲则被约束和不动。虚弱。正在失去。
他们互相凝视。最后打破沉默的是父亲，他说：「我希望你知道，我会再次做这一切。」他的声音对我的品味来说太过坚强，几乎可耻地平静。我希望看到他乞求怜悯，看到他怀疑自己可笑的正义和愚蠢信念的勇气。我希望他至少能承受一丝痛苦，即使是在最后。我希望他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得到一些报应。
接着，我不必再祈求了。因为欧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公平。我要你明白，」他承诺道，声音低沉而清晰，「当我接管你在议会中的位置时，我将努力推翻你在过去几十年中建立的每一个糟糕的小东西。我将与狼人和人类建立联盟，这不仅对我们有利。我将尽我所能促进他们之间的休战。当这个地区和平，吸血鬼的影响力降至微不足道时，我将带走你的骨灰，将它们撒在曾经的边界和入口处，这样狼人、人类和吸血鬼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跨越它们。爸爸。」他再次露出笑容，凶猛而可怕。
哇。我的兄弟是...哇。
「痛苦，在你再也无法听到之前，你对这个可怜的混蛋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张开嘴，又三思后闭上了。
我能告诉他什么？有什么话能让他受到哪怕百分之一的伤害，就像他伤害了我和我爱的人那样？也许只有：「不。」
欧温轻笑，卢的表情既温柔又好笑。父亲没有让我们痛殴他、辱骂他或以任何方式放弃控制的满足感。但在他的眼睛被蒙上之前，他的目光与我的相遇。它们带着一丝落败的意味，我告诉自己，也许他知道：只要我还能，我就不会怎么想他。
「你想让我怎么处理他？」卢在父亲听不见后问道。这个问题应该是问欧温的，但他却直直地看着我。也许这不是一个为自己的人民工作的领袖，而是一个狼人，在向他的...提问。
我低下了头。不，我甚至不想去想那个词。它已经被滥用和践踏得够多了。
「如果他还活着会怎样？实际上，如果他被杀了会怎样？会有什么后果？」
「目前还没有官方机构来规范狼人和吸血鬼之间的关系。」卢补充道。「我猜由吸血鬼议会来寻求报复，或者惩罚——对你父亲，或者对处决他的人。无论谁继承他的位置，都会对此有所发言权。」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在犹豫了片刻后，卢说道：「或者是你。」
出人意料的是，欧温点了点头。然后他们都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你们以为我想加入议会吗？」
「父亲几十年前就决定让我继承他的衣钵。」欧温神色严肃，「我想我们应该停止听从他的命令。」
他用嘴唇轻轻摩擦着自己的獠牙。「我不会高兴。而且我要警告你——我们的人民也不会喜欢。但他们不得不承认，你为吸血鬼所做的一切远远超过他们任何一个人，最终他们会与之和解。」
我从未想过欧温竟如此通情达理。我感到十分惊讶，甚至停下来思考一个这样的世界：作为吸血鬼名正言顺的领袖，我可以在其中安身立命。在那里，我不会孤单，不会被拒绝，不会格格不入。它的吸引力在于……
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坦白说：去他妈的吸血鬼。
我对欧温说：「你之前说过的话，关于与狼人和人类合作。你是认真的，对吧？你并不是在糊弄父亲？」
卢疑惑的皱眉并未流露出半分亲密友好的讯息。
欧温嗤之以鼻：「感谢你们的信任。得知狼人首领和他的妻子，也就是我那该死的妹妹，认为我将会成为一位伟大的领袖，真是令人备受鼓舞。真是冠军级的后援支持。浑蛋。」
我微笑着，卢的嘴角也微微上扬。我们的目光交汇，感觉比之前更加具有威胁性，彷佛一场即将到来的危险风暴，像是一股电流窜过我的脊椎，又如久旱逢甘霖。
我和他之间的这种氛围令人恐惧，我必须打断它。「我可以……我有一些问题。」我急着说，「米克的儿子在哪里？」
「我和欧温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他了。」卢说着，他揉了揉后颈，看起来很穆思蕊。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等我决定了再告诉你。」
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感到欣慰。」
「情况一稳定，她就会回来。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吗？」
我抿紧了嘴唇，希望此刻此地能有更多提问的时机。希望我们能独处。
我是你的伴侣吗？
若此事无关紧要，那可以吗？若我愿意的话，可以吗？
在我们所说的话语中，有多少是真实的？
其中必定有一些是真实的，对吗？
「不。」我瞥了欧温一眼。他要不就是没察觉我多么希望他留我们独处，要不就是不在乎。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我如何处理你的父亲，」卢柔声说道。
我瞥向那张椅子。父亲的仪态一如既往地完美无缺，但尖耳朵被耳机遮住，白发也略显凌乱，他几乎可以冒充人类了。昔日不可一世的强者竟沦落至此。
或许我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或许他活该如此。或许两者皆有。尽管如此，我还是说：「我不在乎。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处理。」
当我走过卢身边时，我的手背轻轻拂过他的手，一股纯粹的暖意沿着我的手臂向上流窜。
我握住门把手，手指上仍残留着他的温度。没有回头，我补充道：「除非有必要，请不要告诉我你们的决定。」
我沉沉睡去，身处童年时卧室的床上。这成了这个古怪夜晚最古怪的一个结局。
在婚礼前的那个月，我常去巢穴，但从不来这里。事实上，自从我作为抵押品从吸血鬼领地毕业后短暂回来过一次后，我再也没有来过这里。这里相当干净，我不禁好奇是谁一直在为空空如也的架子除尘或更换灯泡，又是奉谁的命令。我打开空空的抽屉和未曾使用过的壁橱。太阳升起约一个小时后，我沉沉睡去。
我的床铺是吸血鬼风格的，由铺在地板上的薄床垫和高出其约三英尺的木质平台组成，非常适合遮挡阳光。赛琳娜第一次看到它时就说，这基本上就是一口倒置的棺材。我至今仍对她这句话耿耿于怀。但它确实非常舒适，我哀叹着自己从未能在人类领地找到类似之物，更别提狼人之中了。随后，在我昏昏欲睡之际，我不禁思考这是否还有意义。我接下来会怎样？随着欧温上位，我们两族之间的权宜婚姻还有必要吗？
不。所以也许我该回到我自己的公寓，继续做渗透测试。但即使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和那个家伙——皮尔斯，对，就是他——共事。所以我大概应该更新一下简历，然后……
我在日落前四十分醒来，身畔有人。那个人很温暖，非常柔软，一切都让我感到如此熟悉。
“自己去找床睡，婊子。”我迷迷糊糊地对转向赛琳娜的他说。
“不。”她打了一个哈欠，很大声，完全不顾自己口臭熏天或我可怜的鼻子。“所以。”
“所以。”我抬手揉了揉眼睛，还能闻到指甲缝里的吸血鬼血液。我应该去洗个澡。
“我们干脆把这件事解决掉吧。”她开始说，“我知道你生气，但是——”
“等等。我没有生气。”
她眨了眨眼。“哦。”
“我不会生气的……我没有生气，我保证。”
她注视着我的脸。“但是？”
“没有但是。”
“但是？”
“没有什么。”
“但是？”
“他妈的，我告诉过你——”
“穆思蕊。但是？”
我用力按压自己的双眼，直到眼前出现金色的斑点。天哪，我讨厌别人了解我。“仅仅是……为什么？”
“怎么了？为什么？”
“为何不曾告知我？”
她咬住自己的脸颊。“是这样。所以。在过去的一年左右的时间里，我对你隐瞒了许多秘密，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个，所以——"
“最重要的那件。”我的语气平淡。“就是你实际上，你知道的。是另一个他妈的物种？”
“哦。”她皱了皱鼻子。“好吧。嗯。”
“我以为你信任我。我以为你认为你可以告诉我一切，我们的友谊是无条件的，但也许——”
“我信任你。我确实信任你。只是……”她畏缩了一下。然后用手掌按摩着自己的前额。“我不确定，你知道吗？尤其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我的身体发生了很多奇怪的变化，还有一些奇怪的感觉，这看起来很疯狂。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妄想，而且感觉这正是那种我应该避免去想的事情，只祈祷它会消失。然后，当我真正开始怀疑的时候……嗯，首先，你们讨厌狼人。”
我倒吸一口气，表示非常不满。“我不讨厌。”
“你总是拿他们开玩笑。”
“拜托。他们追逐邮递员，痴迷松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遇到的那只又湿又臭的狗吗？”
“那只是个玩笑而已。当时我甚至从未闻到过狼人的气味！”
“好吧。”她深吸一口气。“我的血是红色的。当你的父亲带走我的时候，我仍然无法变形。我不确定。那时，我只知道一些奇怪、可怕又奇妙的事情正在发生，我发誓，Misery，在过去的六个月里，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死了怎么办？如果我体内的这个东西杀死了我怎么办？Misery会怎样？我会把她拖下水吗？我会成为我妹妹死亡的原因吗？她是我最关心的人——我唯一关心的人——因为我们这种奇怪的共依存关系，而——”
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塞蕾娜放慢了脚步。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声音低了很多。“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我有大把的时间。很明显。阁楼里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但它有几个盲点。以前，我觉得我需要信息。我研究了身为狼人的可能性，或者其他可能，就像我通常研究一篇文章一样。但当我独自一人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研究我自己。试着感受它。而且我练习了。变形就像锻炼肌肉，只不过这块肌肉也在大脑中。我仍然不太明白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及我身上哪些是狼人或人类的，但是... ...
她深吸了一口气。
又一个。
又一个，我握紧了她的手。
“所以。”她没有哭，但我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到泪水。“你能...你能再次成为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好朋友吗，布里奇？”
然后笑了。
于是她笑了。
“你说的好像我们曾经停止过一样。”
她现在哭了，我也想哭，但我不能。相反，我向前挪动，撞到了一百个不同的手肘，然后拥抱了她。
她回抱我，更紧了。
我对着她沾满泥土的头发说：“无论你是什么，你都还是我的朋友。我永远不会因为你是狼人而有任何问题。”天哪，这个小狼崽和我一样需要洗澡。“事实上，我认为我可能爱上了一只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