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阿佑……”
薛绣绣颤抖着手探薛佑的额头，果然滚烫的很。
烧成这样，偏还没有出一丝汗，哪怕再不通医理，这么些年照顾薛佑，薛绣绣也知不好。
“绣绣，阿佑这样耽搁不得，我这里还有十来文大钱，你先拿着用！”
林氏说着就往身上掏钱。
“你先去把村里的赤脚郎中请过来，再去找你大伯伯娘，让他们过来铺好板车，赤脚郎中若是看不了，咱们立马拉着阿佑去镇上！”
得了自家阿奶的话，薛绣绣也勉强镇定一些，林氏递来的铜子她也没接。
薛自安和林氏因着年轻时干活太拼，如今落下一身的暗疾，这几年自己带着弟弟从大伯家归家生活后，老两口没少贴补自己，虽大伯伯娘不说什么，她却不能心安理得拿着。
想了想，薛绣绣又回自个屋里，从破旧的枕套里取出一个缠裹仔细的巾帕，揣进怀里，便往赤脚郎中家跑去。
整个河湾村约摸有五六十户人家，人口也不算少，几家几户聚居在一处宅里，此时还不到饭点，残冬初春时节，地里的活计也轻省，三三两两的妇人拿着针线篮子，或是鲜嫩的青菜野菜，一边干活，一边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嗑。
薛绣绣心里着急，飞跑着往赤脚郎中家去，她家在最西头，赤脚郎中在最东头，薛绣绣急切的身影颇是引人侧目。
“绣绣那丫头这是跑什么，连个招呼也不同咱们这些长辈打，没爹妈的孩子就是没有人教！”
“满意他娘，你嘴里可积点德吧，没瞧见绣绣急成什么样了！”
“是呀，她是往于郎中家去吧，别是阿佑那孩子又生病了！”
“薛佑那小崽子今年有十二了吧，那日我路过他门口，恰看见他在坐在院里缝东西，瘦瘦小小，还没我八岁儿子高壮，一个男娃穿针引线的像什么样，难怪一直病弱，别是阴气太重了！”
“满意他娘，你越说越离谱了，人阿佑一个不足月的娃，能养活大费了薛家人多少心思，生的瘦弱些怎么了，搁不住人家生的俊，你家的满意生的黑踆踆的，和人家薛佑一比，泥巴一样。”
小赵氏忍了忍，睨一眼脸上得意，泛着骄傲之色的满意娘，讥讽道。
何满意仗着生的高壮，经常欺负村里同龄的男娃女娃，娃儿们的事儿大人们不好掺和，除了让自家孩子躲着他点，竟是没有别的办法。
同马氏说，这娘们只会觉得自家娃儿力气大，是个有出息的好苗头。
马氏听闻小赵氏说他家满意，在薛家她看不上的病秧子面前是团泥巴，登时怒的脸都红了，张口就要骂。
“行了，行了，人石头娘说的也是实话，薛佑确实生的白嫩，别说你家的满意，就是石头兄妹仨，那也没一个赶得上薛佑。”
这些人只想着闲磕牙吃瓜，可不想自己成为瓜，见这两人都火气冲冲，仿佛立马就能干一仗，忙拿话岔开。
“要我说赵慧莲也是个傻的，捏着那几十两银子活的多滋润啊，田地都能置下几亩了，偏为着一些虚名，接二房仨孩子来家，巧针也就罢了，没费多少口粮被薛老大卖了个好价钱。
剩下的绣绣最是牙尖嘴利，薛佑更是个病秧子，那几年于郎中见天的往薛家跑，听说吃的还都是好药材，怕是薛老二赔的抚恤金都不够用，赵慧莲恐怕也没少往里搭银钱！”
马氏愤恨不已，提起抚恤金，那心痛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花的是她家的银钱。
“那也是薛老大两口子有良心，当年加发的徭役，该是轮到薛老大去的，偏他上山摔伤了腰腿，他家福来还没长成，薛老二顶替他去的！
偏是运道不好，被块大石砸死，消息传回村里，惊着了将要临产的巧针娘，挣命般生下薛佑眼睛就闭上了。
人家官爷怜惜仨孩子成了孤儿，拨了五十两抚恤金，薛老大夫妻自觉愧对侄儿侄女们，这才接回来照看，那些年赵慧莲东家换口奶，西家换口奶的养大薛佑，只这份用心，谁能做到！”
石头娘小赵氏同赵慧莲娘家一个村子的，见不得娘家的族姐被诋毁，忙开口替赵慧莲表白道。
“切，说的好听，仨孩子接来不几个月，不还是嫌弃巧针浪费粮食，把人卖了！”
马氏见不得人夸赵慧莲，闻言不屑道。
“你又不是今日才嫁到村里的，那年灾荒，谁家能吃饱饭，且那是卖吗，人薛老二活着时为巧针定下的婚事。
人李家也是怜惜未来儿媳妇，怕孩子饿肚子伤了身子，提早下了聘礼，把人接回家照顾。
怎到你嘴里就是卖孩子，李家给的那些聘礼，薛老大一分没动，前两年巧针同李家小子圆房时，不是都当做嫁妆还给了巧针吗！”
小赵氏气的胸膛起伏，挽起袖子就要同马氏掰扯掰扯这些陈年旧事。
这马氏舌头不知怎那么长的，若说的是实话也就罢了，竟然颠倒黑白，若外人误会他们赵家闺女的教养，往后族里的侄女们如何还能找到好亲事。
“行了，行了，于郎中同绣绣过来了，你们都少说一句，薛佑病了，人家里人急的什么一样，咱们就别添乱了！”
妇人们见薛绣绣越走越近，生怕引火烧身。
这孩子这几年性子虽平和了许多，她们仍记得小时她张牙舞爪同人吵架骂仗的模样。
且背后说人长短，若是再被揭出来，终究不地道，她们不比马氏，且还要点脸。
薛绣绣同于郎中经过这些妇人面前，脚步略顿，见小赵氏在其中，忙拜托她告知下大伯娘赵慧莲，让她家来一趟。
“哎！”
薛佑同她二子榔头一般大，小赵氏也奶过薛佑一阵子，对幼时瘦弱无比的薛佑也很是怜惜。
这几年薛佑甚少出门，便是见的少，也终归是盼着孩子好的。
“于郎中，我弟弟怎么样，他怎么还不醒来。”
于郎中已经有了年纪，一番望闻问切后，就立在炕边沉默不语。
薛绣绣等的着急，忍了忍，上前一步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