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静静的消失???
你休想三个字成枫还没说出口,对面忙音已经传来。
“妈的。”他暗骂一声,“你懂个屁,云落爱的人是我!”
再是未婚夫又怎样?不爱就是不爱!
一口气堵在他喉间左右下不去,直到目光不小心瞥到手腕上的编绳才好些。
这是云落有次外出,恰好行至一处村落,同村子里的老人学的同生结,编绳手法复杂,用到的钩针极细,她甚至为此在手上戳出好几个伤口,导致许久都无法握笔作画。
她送给他的时候,眼中满是期待笑意,那是只有他才能看得到的她。她说,那个村落自古来便是一夫一妻,从未有过纳妾续弦,同生结一系,这一生便定下了。
他还记得那时她虽笑着,但其实紧张地双手都绞在一起,他拉起她的手,果不其然,已经紧张到冒汗。
她其实很害怕他会拒绝。
他又怎么会拒绝。
他笑着将人拥入怀中,伸出手腕让她给自己戴上。
“可是,这一戴除非剪断,否则是摘不下来的。”
他装作犹豫逗她,又在她面露失落的时候给予奖赏,总归这东西还是系在了他的腕上。
后来……
成枫忽然想起来那时云落好像说,要男女互相给对方带上才作数,他也试着学过,不过手法太过精细复杂,他不过编出三个结就草草放在了一边。
对啊,如果他能兑现当初的誓言,在手上折腾出几个伤口,云落一定会心软回头的。
毕竟,她一直把自己当作那个人,包容倾慕了许久,这次虽然有些过分,但哪个男人不偷吃,她终究还是会妥协的。
况且,她也不干净了不是吗?
虽然他是很愤怒她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给了别人,但倒也给他留下了机会。
也算是因祸得福。
成枫和祁展颜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没考虑过干脆甩了云落,但她的眼睛太过真挚,爱意赤裸明显,他享受其中,甚至觉得如果他需要,她可以为他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辈子怕是再也遇不到这样不计利益的爱了,云落对他的感情像是世外桃源,如果有挽回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弃。
但如果同时让他在三千繁华和世外桃源里选,他又另有抉择。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想起她曾经全心依赖自己的模样,成枫露出一个稳操胜券的笑容,她这次要真能坚持很久,他说不定反而会高看她几眼。
酒店房间。
云落正死死用手腕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近乎要裂开的疼痛。
她仍觉得一切如幻梦一般,成枫的巨大反差让她觉得,是不是自己一觉醒来还会见到那个温文尔雅,给她带来巨大安全感的他。
她一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瞬间醒来,又一边绝望的提醒自己,这确实就是残忍的现实世界。
直到陆应时挂断电话进来,她才将手腕放下,努力维持表面平静,好似一切情绪已经整理得当,除了哭红的眼眶和鼻尖。
“替你骂了那畜牲一顿,怕脏了你的耳朵,所以去了门外。”陆应时将已经灭屏的手机递回云落手中。
“谢谢你。”她礼貌又疏离,“昨夜的酬劳,我怎么支付?”
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陆应时一侧嘴角勾笑,露出半个括弧,“不急,随后你会知道的。”
“还是当场结清吧。”她不想再和任何人产生任何瓜葛,这场闹剧到此为止是她最希望得到的结果。
但陆应时显然不这么想,“我是卖家,支付方式该尊重我的意见才对。”
她倒没听过这种说辞,“那你不怕我走了之后赖账吗?”
“你赖不了的。”
他眼底的笑意坦坦荡荡,但身上的掌控力却让人难以忽视。
云落有一瞬间微怔,回过神来的时候,陆应时已经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期待下次相见,落落。”
人已经没了踪影,但云落却觉得自己有些心慌,这个男人好似对她很了解。
而且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身上总若有若无的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她回忆着刚才他的神态表情,企图在记忆里找到一个相合的,却换来更加折磨的锥痛。
酒店门口,秦深已经开车在外等候多时。
“陆总,昨晚祁家那边打来电话,说联系到云小姐了。”秦深原本以为自家老板会把云小姐一起带来,但左看右看,好像只有他一人。
啧,追妻之路漫漫啊。
“是吗。”祁家能联系云落,倒是稀罕。
“他们还保证,云小姐一定会履行婚约,并问您今天有没有空,祁老爷子想见您一面。”
祁老爷子。
陆应时目光一顿,祁氏最近有个项目想要投资,来拉拢他本是意料之中,但祁老爷子早已放权,现在想见他,还真是有些意外。
虽然祁家的人他不堪为伍,但祁老爷子算是有点风骨的。
若不是当年他做事太绝,他或许还会打心底里敬重他三分。
他眸色微眯,倒有些好奇他想见自己是为了什么。
“联系下祁家,就说,我现在有空,待会儿会亲自登门拜访。”
“好。”
祁家老宅早在几十年前就以文物的名义捐给了国家,现在已经挂上文物单位的牌子,祁家人也早已搬离这里,只剩南边的祠堂,每到特殊日子祁家人都会来祭拜。
祁忠国把陆应时约到这里,倒是后者意料之外的。
祁家老宅并不对外开放,管理人的名字依旧挂着祁氏子孙,所以进来还算清静。
陆应时进来时,厅堂正中有一老者正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手持拐杖,背对而立。
“让您久等了。”
老者身形已经有些佝偻,却仍有不可忽视的傲气。
陆应时小时候见过他,虽然寥寥几面,但威慑之气不容忽视,也从来不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现在却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尽管有些违和。
“不久不久,是我有些想念这里,所以早早回来看看。”祁忠国转身,难得面带笑意。
两人默契落座,座旁还有早已泡好的茶。
“我听天磊说,你还记着和……落丫头的婚约?”
提起落丫头这三个字,他有些微顿,言语间带着生疏,有些复杂的情绪暗含其中。
“这是我们双方父母共同定下的,我母亲也很想念落落。”陆应时端起茶盏,杯壁还有些发烫。
“父母啊……”祁忠国的目光好似一下飘向很远的地方,“从前天明就是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他是我和夫人的第一个孩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哽了哽,“如果他活着,祁氏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毕竟他被培养的那样优秀。”
陆应时眸色暗了暗,茶盏的热气扑在他眼睫上,有些温润。
“但是,作为他的父亲,我不希望你娶他的女儿仅仅是因为小时候长辈们一时兴起定下的婚约。”威严又在他身上重现,只是这其中又带了些不遮掩的恳求。
“是吗,您是站在长辈的角度这样说,还是祁家掌舵人的角度?”陆应时放下茶盏,不卑不亢向祁忠国看去。
后者见惯了晚辈谦慎的模样,被他这样一看,心底难免有些怒意,却又不得不压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应时不语,其中意味其实很明显。
云落身上虽流着祁家的血,但说到底现在是云家的人,如果云陆两家联姻,结合着过往同祁家的恩怨和现况,祁家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也就祁天磊还傻不愣登的觉得陆家会因为云落的面子帮衬祁家两把。
祁老爷子是当年埋下恩怨隐患的参与者,自然是个明白人。
见陆应时不说话,祁忠国终是无奈叹了口气,这一叹,身形更显沧桑,好似丢了些自己强撑出的硬气。
“祁氏如何,在交给天磊的那一刻我便全然不在意了,他几斤几两我心中有数,至于能苟延残喘到何时,都是他们的命数。”
“我唯一在意的,是天明留下的独女,当初无论如何,落丫头是他用命护下来的人,纵使我千般万般不愿再提起她,也终要护着我儿子唯一的血脉,天明一定希望她幸福。”
祁忠国这些年也有在暗暗关注云家和云落的情况,他本以为,云家当初把她接回去会好好对她。
可现在看来,云家把她接回去,不过也是因为她是自家独女的孩子,身上有着云家下一代的血脉,起个传承作用。
说难听些,他们想要的,是云落生下的孩子,甚至都不希望她外嫁,而是嫁给他们自己培养出的养子。
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云氏继承人。
到头来竟然只剩他这个亲自把她赶出祁家的人,真心希望她能幸福。
却也不是对她生出的真心。
大约是有些意外祁老爷子能说出这样的话,陆应时将目光收回,眼睫微垂,敛了些迫人的气场,终还是开口,“您大可以放心,我会好好对落落的,伯父伯母在世时,待我不薄,他们将女儿托付给我,我又怎么敢怠慢。”
他的回答却不是祁忠国最想听到的,他摇摇头,“我不要你因为任何利益恩情约定娶她,我要你因为真真正正爱她而娶。”
“她的双亲已经离世,剩下的亲人里对她只剩怨恨,她后来性子孤僻又没有朋友,只剩爱人这一个位置,如果这个再不成,就没有人爱她了。”
话落,厅堂内沉默良久。
再开口,陆应时杯中茶水已经见底,“老将不老,祁家有您,衰落还得几十年。”
祁忠国面上终于发自内心露出一个浅笑,“孩子,费心了。”
饮尽最后一口茶,陆应时起身,“晚辈告辞。”
待人完全出了屋子,厅堂的屏风后才走出一人。
“爸,这样能行吗?他这模棱两可的态度,也没直接答应说会给咱们的新项目投资啊。”祁天磊面色困惑,不太理解刚才两人扯一堆完全不沾边的话题是为什么。
见陆应时这一面可还是他撒了谎诓来的,就这样白白浪费实在心痛。
祁忠国眉头一凛,抬起拐杖打在他腿上,“蠢货!让你旁听都听不懂,比不上你哥半分!”
“啊!”祁天磊惨叫一声,“好端端打人做什么,我都多大了?你想念哥哥就让他从阴间回来啊!成天叨叨!你当我想坐这个位置吗?要是哥哥在,我做个潇洒的闲散股东岂不快活,真是的,我明明也是个没地儿哭的受害者,还天天骂我。”
“你——!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祁忠国胸脯被气得剧烈起伏。
解题过程他从小就没给他教明白过,但愿他能把答案记清楚放心上,“总之,你记得以后好好维护祁云落这丫头就好了。”
“啊?为啥?”
刚才那陆应时不还说是因为哥哥嫂子的恩情才要娶她吗。
“讲了你能听懂吗?总之,想靠上陆家这棵大树,就给我把祁云落捧好了,捧的比你自己孩子,比你自己都重要。如果她能认错,也不是不能考虑再认回来。”
认回来?
祁天磊面露惊骇,嘴角抽动。
他这老爹可真敢说,当初可是他搬出家法,在大哥大嫂后事结束后,一棍一棍把小姑娘抽晕过去,亲自从族谱上除名的,甚至后来那场因为受伤引发的高烧差点要了她的命。
这样决绝的情况下,把人认回来?
天方夜谭。
到时候不来拔他祁家全家的管子都不错了。
但他却不敢出声反驳,只能默默应下。
秦深见陆应时出来时神情淡漠,好似没有半分生动的情绪,甚至没有基本的厌恶。
“怎么了?谈的不顺利吗?”
不应该啊,他们明明从各方面来说都占尽上风。
“顺利,怎么能不顺利,有祁老爷子这个狐狸在,最后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那您是同意给祁家新项目投资了?”
“嗯,具体细节交给项目一组的去跟进吧。”
刚才祁老爷子问他是不是真的爱云落是假,借此表达自己对云落矛盾的“疼爱”才是真。
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这样年岁的人活成了人精,早就看出了他对云落的感情。刚才不过是他代表祁家向他表示,如果他愿意帮衬祁家,他们可以停止对云落的恨意,甚至可以做回家人。
虽然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但陆应时却希望云落能够通过他们伪装出的善意,将自己从无边的悔恨中解救出来。
世间酷刑,不过自己给自己上一道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枷锁,从此每分每秒,行至何处,都不得解脱,避无可避的承受着内心带来的煎熬,连呼吸都是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她折磨了自己许久,久到连天性都被折磨至面目全非,该松一松了。
鬼知道他有多心疼她。
他下意识揉揉自己眉心,如果利益能为她换来一丝温情,他又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