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天空今日尤为狂躁。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此刻还未下雨，但是，快了。
一艘硕大的轮船行驶在狂风浪潮间。但它在一望无际的海洋显得实在是太渺小了，仿佛下一刻便要沉船。
潮湿的甲板上人群颤动。来来往往，忙忙碌碌。所有人都在为抵御即将到来的风暴做准备。
林知意混在其中瞧着不过五岁的年纪，身量还未长够，搬东西倒是利索。他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与怀里的物件调换位置，努力的看清前方的路。
突然，林知意感觉手上轻了不少，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有个人高马大的水手把他手里的东西拿去了自己怀里。见此情景，林知意笑得纯真:“谢谢大海叔叔。”
“别在这儿，去船舱待着。”胡大海笑道憨厚，看着林知意那张脸，面上露出了心疼，“那儿安全，等会儿我们也要进去的。”
“好。”
林知意乖乖点头，然后向不远处的船舱走去。胡大海看向他的背影，映入眼帘的还有他面前混黑密集的乌云。
哀叹一声，便去干活去了。
同行的人穿着同样的水手短打服饰。他双手提起木箱，边走边讲:“诶，我跟你说，你可别同情心泛滥啊。那小子邪门的很，别跟他走得太近，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手里东西太多，沉得很。胡大海找个隐蔽的地方放下，缓缓手。同伴也累了，与他一起偷会儿懒。
听罢他的话，胡大海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同伴声量突然变小，他用气音回道:“你刚来，不知道也正常。你知道刘员外不？”说话间眼神四处查看。
镇海区县顶头的官，出了名的清官。在这片的人没人会不知道。
胡大海点点头。
同伴便道:“那小孩若是没什么意外便是刘员外独子！”
“独，独，独子！”胡大海惊得语无伦次。同伴急了，一把捂住胡大海的嘴，语气焦急:“诶，你丫的给我小声点。”
“吾吾吾”胡大海疯狂点点头，待人松开手，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道，“居然是男孩，我一直以为是女娃娃。他年纪还这么小，又是官家少爷，怎么让他来干这个，怕不是疯了？”
如今人，鲛两族之间的战争正常进行到你死我活地步。因为打仗，民众过得水深火热，在这种情况下，赶海的多半都还是亡命之徒。极少数个别的，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
赶海，就俩字:豪赌！赌赢了，家财万贯，赌输了，尸骨无存。
“哎，”同伴叹息一声，抬眼望向波涛汹涌的海面，尽头连接着与海水一色的天空，“所以才说有意外嘛。那孩子的生母姓林，在钱塘那片是有名的美人。后来嫁给了刘员外，出了点事，那位姑娘被降为妾室了。后来，刘员外便另娶了。”
“被……降为妾了？”胡大海再次感到震惊，犯什么事能把正妻降为妾室？
对上胡大海询问的目光，同伴解释道:“刘员外对外是说犯了七出，说林氏不敬公婆，不事夫君。”
听到这个理由，胡大海瞪大了眼睛:“这也太离谱了吧，因为这点事把正妻降为妾？”
“这事吧，信也是这样，不信也是这样。”同伴眼尖看见不远处有人来了，便麻利地提起箱子，走之前还跟胡大海说:“所以说那孩子惨嘛，回住处了我再跟你讲。别跟他接触太多。”
说完便溜了。
他走以后，便有人疾步走到胡大海面前，彼时的胡大海刚抬起箱子。只看见那人黑色的衣角。
那人站定便道:“你和他聊了什么？”
胡大海一听，这人分明是船长，心下一紧:“没，没聊什么。”
“嗯，那便好，有什么事，下了船再讲，在船上就不要讨论与之无关的事。”船长说得云淡风轻，他道完便走了。
余下徐大海独自风中凌乱。
船长离开甲板之后，便熟门熟路地来一间房门面前。他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门开了，露出门后那张俏丽的小脸，赫然是林知意。
“俞叔叔。”
林知意拉着人到屋内做客。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榻，一台木桌。两个木凳，一扇窗户，木桌上点上一根蜡烛。
俞晓拉过一个木凳，床榻与木桌之间的空间太过狭小，以至于他只能坐在门前。
望着面前坐着的乖乖巧巧的小孩，俞晓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阿意，明年你就六岁了，御剑宗报名的年纪也快到了。你去吧，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我这儿。”
说完，俞晓紧张地盯着林知意。
半晌，林知意开口道:“俞叔叔，阿意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实在不能走。”
昏暗的烛火照在林知意那张年幼的面上，看着可爱又纯真。眼眸却里存在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坚定。
俞晓听罢，他再度开口劝道:“我知道你担心你娘，可是，这不还有我吗？我也能照顾好她的。”
林知意礼貌地拒绝:“俞叔叔，你的好意，阿意心领了。只是，若我不在家里，我娘怕是过得也不太安生。”
“是刘鑫？”
见林知意不说话，黑漆漆的眼眸盯着他。心下了然，俞晓手指握成拳头，咬牙道:“这个畜生，把巧娘祸害成还不够，还要把你困在这里一辈子。”
提起林知意他娘，俞晓眼里闪烁着泪花:“巧娘的病也难为你了。”
林知意低下头，掩盖眸中的情绪。
“刘鑫那个狗东西多半是怕你学成归来找他算账，这才想要把你困在这里平庸一辈子。”俞晓愤然道。
“俞叔，别气了，为那种人气成这样不值得。”林知意劝道。
“好，”俞晓平息了一下心情，站起来，打开门，回头跟林知意说了一句“有什么事记得来找俞叔”便走了。
他走之后，室内烛火燃尽。林知意没点上，而是爬上床，打开窗户，望向浪花翻涌的海面。
这间舱室室内虽小，但胜在位置好，不像其他舱室那般，潮湿的气味很重。
海水动荡得厉害，像是要把天地掀翻。林知意的目光落在远方，眼底情绪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