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四皇子焦急地大喝一声。
“莫岩都已经招供,你还敢胡乱攀扯皇子,华九遥,你该当何罪?”他指着华九遥,企图以皇子的身份来压迫对方。
但对上对方平静而深邃的双眸,他不受控制地感觉有点心虚。
华九遥微微拱手,不卑不亢道:“莫尚书多年来一直对外宣称自己不涉党争,不与任何一位皇子私相往来,但私下却与四皇子有这么多的书信往来,难道不是勾连吗?”
四皇子结结巴巴地辩解道:“书、书信,也未必就是勾连啊!我与莫尚书的书信中,也只是商讨寻常公务,何来勾连?”
如此苍白的回击,听得不少大臣连连摇头。
惠帝嫌恶地看了一眼四皇子,按捺下心绪,朝着华九遥开口。
“华卿,书信之中,可曾涉及陨铁及行刺之事?”
“启禀陛下,微臣只找到了一部分书信,信中只提到,为四皇子母家的表亲在户部谋一个职位,以及削减于家赋税的事情。
另外,微臣还从莫府下人处得知,四皇子一早有意于莫家嫡女莫芳苓,意在其及笄之后,迎娶为四皇子侧妃。”
四皇子的脸色瞬间惨白,身形也连带着飘摇了几下。
惠帝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
信里虽未提到此次案件,却说明了楚子明一直让莫岩为他操办逾规越矩之事。
甚至,还与莫家女有私情!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沉寂。
如今事态已经明了,如何处置四皇子,全看惠帝的意思了。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先开口。
片刻后,禁卫军副统领阎良持刀进殿,神色有些不自然。
“启禀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讲!”惠帝撑着脑袋,已然有些疲惫。
“臣晨间换防出宫之时,偶遇了温家治丧的仪仗。”
“温家?”惠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正是前户部郎中温喻的府中,贞清公主率领温家人去刑部接回了温大人的尸体,说是,说是凶手已经查明,要让温大人早日入土为安。”
“下葬就下葬呗,这何须向朕禀告?”惠帝的语气中已是满满的不耐烦。
“这……”阎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看到的场景。
除了皇室众人,他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阵仗出丧。
一般出丧,都选在凌晨天光未亮之时。
而温家,却选在了辰时。
几乎整个温家的人都出动了,浩浩荡荡的素白队伍,几乎能占满半条街。
他们将一口棺材,从温家抬到刑部,又从刑部,穿过最热闹的集市,送往郊外的坟地。
贞清公主扶着棺,一路哭喊着,自家的夫君死得好惨,死得好冤!
百姓们自是议论纷纷。
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来,说温大人是被他的上峰所杀。
却当即又有人反驳,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了,谁会因为人际关系不和谐就杀人呢?多半是动了背后之人的利益。
莫岩、四皇子的名字,在街头巷尾不断被提起。
有人感叹、有人悲情,更有许多人义愤填膺,叫嚣着要为温大人讨个公道。
阎良咽了咽口水,斟酌着开口:“温家治丧的动静有些大,当日温大人大婚当日被害,本就成了老百姓们惊诧议论之事。
如今,更是有许多人在传,在传,温大人无辜被害,是…是动了哪位皇子的利益了。”
云行和华九遥的眼神同时变得凌厉了起来。
是楚清歌,她竟以这样的方式逼迫皇上早下决断!
她太大胆了!如此一来,她不仅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更是会失了之前用命博来的关爱……
惠帝双拳紧握,眼睛里几乎能迸出火星子来。
好啊,温家,他们好大的胆子!
借幽幽众口来逼迫他不能草草结案……惠帝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好半天,他才缓缓开口:“四皇子楚子明,结党营私、谋图私利,德行有失,杖责三十,禁足王府,反思己过,半年不得参朝。”
惠帝拂袖而去,连散朝二字也不愿说了。
四皇子瘫软在地上,无力极了。
很快,徐骋怀便带着两名禁卫军走到了他的面前,恭恭敬敬道:“四皇子,请吧。”
朝臣们大眼望小眼,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观刑。
华九遥却直接扬长而去,没再理会宫中的喧闹。
他骑着马,沿着往日上朝下朝的路缓行,行至坊市时,才瞥见地上撒的白色纸钱。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调转了方向,朝着城外奔去。
郊外,高氏寻了个坐山观水的宝地,将温喻葬了进去。
温家众人起起拜拜,呜咽声弥漫了整座山头。
待仆人们都散去,楚清歌跪在温喻的坟头,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夫君,也许对你来说,我这般叫你,实在是有些奇怪……
一开始,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日子久了,似乎也就习惯了。
我曾许多次想过,若是你还活着,我们,是不是也能一起经历未来的许多事情。
但是很遗憾,老天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对不起,重来一世,我依然没能救得了你。今日一过,你的死,便也只能随着这些香蜡烛火一起,沉入地底了。
谢谢你,曾经那样真切地将我放在心上。
若是有来世,希望我们还能遇见……”
等到华九遥赶到时,坟头只弥漫着袅袅青烟,楚清歌和温夫人一身缟素坐在一侧,掩面垂泪。
他颓丧着脚步,不知该如何靠近,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向他们说今日的结果。
高氏回头望见踌躇不前的华九遥,立马擦了泪站起身来,挤出一个笑容。
“华大人来了……”
华九遥缓步上前,看着那座墓碑,黯然开口。
“我来,送他最后一程……
三载好友,没想到,我们之间,最后只能以这样的结局收场。”